李令薇稳了稳心神, 南武战事消弭是用平宁的和亲换来的,听闻吐蕃也在蠢蠢欲动频频试探, 会不会还要和亲,这次又会是谁呢?眼下的大景实在是经不起这样的挥霍。她好不容易才有了这样安稳的日子, 如何能眼看着被破坏掉?
是父皇病了,才会想借着佛祖之力保佑自己龙体昌盛,她试探着问:
“父皇,太医那边怎么说……”
翊宗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不要提太医署了, 一群庸碌之辈!”
“父皇,您这样说儿臣就不依了,”李令薇故作轻松道,“这些老太医们不少都是世代从医,要说中正守成些是有的,可也不是一无是处,就当给他们一个效忠父皇的机会不是吗?”
她好说歹说,总算劝得翊宗转了心思,同意再叫太医来看看。
李令薇这才得以从宫中脱身出来,等坐上马车觉得后辈一凉,才发现贴身的衣物早已经被薄汗打湿了。
“明日去大慈恩寺。”她吩咐道。
这样的情景,早让她把打探永昌的事情远远抛在了脑后。她和大慈恩寺的了悟大师这几次下来已经十分熟悉,如果能请动寺里的高僧入宫劝诫父皇,勿要劳民伤财,想必是可以事半功倍的。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了悟大师竟然会拒绝她。
李令薇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大师,您既然是出家人慈悲为怀,想必也是不愿见到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的,眼下时局不稳,我父皇还要迎奉佛骨入宫,花掉的就是前方兵卒的粮草弓马,一旦大景陷落,慈恩寺又将如何?”
了悟低低讼了一声佛号:“敢问公主殿下,可知禁佛时期,我寺有多少僧侣和新众?”
见她答不上来,了悟又开口道:“十不存一。历经这许多年,才逐渐有了现在的样子,还不及鼎盛时的一半。既然圣上有这样的诚心,佛祖自会庇佑大景无忧。”
“大师也是我大景子民,就不担心如有万一国破寺亡吗?!”
了悟面色丝毫不动:“贫僧乃佛门中人。”
李令薇一颗心沉到了底,她此番前来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请求,佛教仍然在大景照常发展的好好的,不过是想劝诫父皇不要劳民伤财,信奉佛理也可以换些别的方式,没想到了悟如此冥顽不灵。
“我要见那位从西域来的高僧。”
她不想再与了悟多说,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请殿下随贫僧来。”
先前她听父皇所说,有一位高僧从西域而来,不止是带来了精深的佛法,还带来了释迦牟尼从未从未现过世的指骨一节,因此父皇才起了迎奉的念头。
“西域高僧就在里面。”了悟带她来到一处禅室,李令薇不疑有它,当即迈步而入,一位高鼻深目肤色略黑的清瘦僧人闭目盘腿而坐。
僧人见她走进来,睁开眼睛仔细看了她一眼,复又闭上了眼不再看:
“这位施主,是从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令薇心里咯噔了一下。
从前并不相识的,为什么会问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不敢细想下去,就听得僧人继续问:“施主既然已经死了,为何不早入轮回,还要在这世上游荡?”
僧人声如洪钟,一个字就像是狠狠地一撞,看看要把李令薇心神里最脆弱的地方撞碎。这是她最大的秘密,如何能被此人一眼看破,或许这世上真有通天之人吗?
如果真被他看穿,岂不是要把自己当做妖女吗?她藏在袖中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可这一起都不是她的计划,明明是她命不该绝,在懵懂中佛珠手串送她回来的。
“大师在说什么?本宫好端端地,如何就要入轮回了?”
僧人再次睁眼看了她一眼,眼中似有精光闪烁,然后再次闭上了。
“不论施主求的是什么,贫僧无能为力。”
李令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强撑着走出大慈恩寺的,她只记得自己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所以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要怎么说呢,说自己重活了一遭,往后有些要发生的事情,她都提前知道了?
包括身边最亲近的宋姑姑和太妃,她也不敢,到底是人心难测,尤其是在宫里那样的地方。她一直独自怀揣着这样一个秘密,毫无防备就这样忽然被一个僧人戳破了。
回到公主府的李令薇是被身边人背进去的,陶姑姑连忙命人去请太医,正巧遇到了刚刚从翰林院回来的谢霁清。
他不由自主地揪起心急切道:“殿下她怎么了?”
陶姑姑:“奴婢不知,殿下今日只说要去一趟大慈恩寺,回来就成了这样。”
谢霁清跟了进去寝间,寸步不离地守在了公主身边,直到太医匆匆而来施了几针,李令薇慢慢缓了过来,终于睁开了眼睛。
“殿下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谢霁清的一张清俊的脸,他眼眸当中是明明白白的心焦和关切,李令薇还晕着,再眨眼看过去,刚才的画面好像就成了一汪湖水,一颗石子下去就不复存在了。
“是驸马啊。”
“臣斗胆,敢问殿下遇到了何事?”
太医刚才说,殿下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一时的心气变化极大,偏生她身体不算强健受不得这个,才晕了过去,只要好好歇个一阵就会好的。
一定是她在大慈恩寺遇到了什么事。
“没什么,一点小事罢了。”
这叫李令薇如何能说?可是谢霁清的目光紧紧地在她身上,一副她不肯说就誓不罢休的样子,让她心里忍不住起了波澜,驸马如此在意自己吗?
“小事就能让殿下晕在马车上吗?若是陛下知道,只怕也会怪罪臣没有好好照顾殿下。”
是了,在父皇眼里他是自己的驸马,是决计要承担责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