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便有宫人取琴来,柳盈月若无旁人地走到琴后,理裙入座。素手一伸,反拨出一道流水。
在场的人忽然静了下来。
柳盈月心中已有定论,择了一曲十分庄重的曲子,不紧不慢地拨弄琴弦,视若无人。
即便柳盈月重生归来,但前些日子总在闲时练琴,很快便捡回练琴的感觉。
一曲终了,柳盈月合时宜得起身,朝太后娘娘致意,却没见,太后娘娘缓缓站起身来,皇后的面色并不好看。
“这曲子谁教你的?”太后问道,声音中竟然略微颤抖。
“臣女虽是庶出,还在永州梨巷住了好些年,可小娘并不忘给臣女请先生教导,臣女自幼习音律,日日操习,莫敢怠慢,此曲是师父所授。”柳盈月字字铿锵,毫不怯场。
“太后!”只听皇后一声惊呼,众人均看去,太后娘娘竟当众用锦帕擦泪。
何语萱一下子站起来,斥道:“柳氏,你大胆!”
柳盈月也不辩解,直直地行了一个跪礼。
一言不发地裴阙此时已经起身来到太后身边,软下声音喊道:“皇祖母。”
周围的皇帝、皇后,在场的官员大臣一齐站起,关切地看着太后。
场面乱作一团。
许久,太后终于擦了眼泪,朝围来的人摆摆手。
裴阙适时道:“柳三姑娘虽不识好歹,但原不知情,祖母可要怪罪?”
太后娘娘终于坐起身,拨开挡在身前的人群,朝柳盈月道:“你走近些,抬起头来,哀家看看。”
第7章 奉为上宾
裴阙见人低着头走近再行大礼,不由得手中攥紧。只见她抬起头来,生的一双狐狸眼,若不是过于温顺,抬眼之间便都是风情。
收回目光,只听太后缓缓道:“好,好。”
柳盈月一头雾水,太后没发话之前,自己仍规规矩矩。
“这曲子,谁教你的?”
“回太后的话,是臣女的梨巷的师父。”柳盈月再度垂下眼睫,十分乖顺地道。
“她叫什么?”
“师父是臣女的长辈,臣女只知道师父姓兰,不知道师父的名讳。”
太后大笑一声,“绝对是兰筝。”
众人见太后笑声爽朗,不由得松一口气。
“兰筝还在尚宫局的时候,改了这首曲子的几处转调。”太后直起身,“这曲子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偏她大言不惭,觉得改了的才好听。”
“反拨琴弦的手法,也是你师父教你的吧?”
皇帝终于也反应过来,温和地道:“先帝在时,你师父曾在宫中任尚宫,很得母后喜欢。”
“哀家再见不到那个死丫头了。”太后满带眷恋地感叹,又朝她道,“好孩子,以后常来上清园。”
话音落地,柳盈月僵直的身子终于舒展开,颇不置信地抬头。
另一道目光随之向她扫过来,裴阙声色淡淡:“还不谢恩?”
柳盈月后知后觉地谢过。
何语萱看着备受瞩目的柳盈月,心中一言难尽。
明明是想让她当众出个丑,怎么还叫太后娘娘喜爱上了。她抬头试探性地看皇后娘娘,而后者并没有看她。
何语萱将酒盏在手指上打了个圈儿,又看向旁边的何玉辰,打趣道:“怎么样,刚刚你吓坏了吧?”
“你这是什么话。”何玉辰淡淡地瞥她,拿起酒盏凑到嘴边,也不喝又放下,注视着从殿中回到原位的人。
缙国公夫人的目光一直紧紧落在柳盈月身上,细细听着身后自家儿女的对话,目光晦暗不明。
柳盈月回到座位,柳梦姚替她扫扫软垫,喜滋滋地看着她,小声道:“我在家听你弹那么多回,终于有人能和我一样听到这首……天籁了。”
她是在打趣。
自决心重拾琴弦时,柳盈月每日弹的第一首曲子,就是这首师父亲传的曲子。
柳梦姚偶尔来她的小院,一坐下第一句话就是:“换一首行不行啊?”
如今见太后喜欢,她也再不敢置喙,连称呼都变了。
寿宴结束时已近黄昏。
太后喝了些小酒先睡去,席散之后,众人各回马车。
临走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喊道:“柳三姑娘,请留步。”
回身只见一个老嬷嬷赶来,朝她一礼,举手投足是稳重和贵气。
这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个金制托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