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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艳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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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艳宦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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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卓容愣了一下,随即拿起一旁的空碗筷,一道一道尝过去,就像几年前一样。

“好吃么?”

“好吃。”

小皇帝叹了口气:“朕听说你在甘州住得不好,吃得也不好。”

戚卓容笑道:“若是与皇宫相比,自然是大大不如,但与边境百姓相比,还绰绰有余。”

“你寄来的密信,朕每封都有看,只可惜不能回,你不会怪朕罢?”他托腮望着她,筷子搭在指间,很没规矩地转着。

“奴婢岂敢怪罪陛下。”戚卓容放下试菜的碗筷,“菜快凉了,陛下趁热吃。”

“坐下,一起吃。”小皇帝点了点旁边的凳子,“不必跟朕生分,朕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呢,都跟朕讲讲你在甘州遇到的事情。”

戚卓容便从头开始跟他讲。那些在密信里一笔带过,或是根本没提的事情,都从她口中娓娓道出,比信上更翔实、更生动。野蛮生长的“茶树”、深鼻高目的混血、汁丰味浓的烤肉、辛辣呛喉的土酒……当然也少不了鲜血飞溅的人头、零碎腐烂的残肢与凄迷厚重的挽歌。

小皇帝越吃越慢,最后索性搁了筷子,道:“戚卓容,朕在吃饭。”

“陛下让奴婢讲甘州的事,那奴婢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戚卓容面不改色,“当然,陛下不爱听这个的话,奴婢换一个讲也可以。”

小皇帝忽然凑近了她,对着她微微睁大的眼睛看了会儿,扬眉笑道:“戚卓容,三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爱试探朕。怎么,就这么不相信朕?”

戚卓容纹丝不动:“陛下也还是那么爱试探奴婢。”她瞟了一眼他的脖子,“……甚至比以前更加多疑。”

小皇帝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低头笑道:“这都被你发现了。”

戚卓容心道,这都发现不了可就真见鬼了,且不说一个江湖刺客是怎么无声无息混入皇宫还能全身而退,就当他天赋异禀好了,堂堂皇帝被刺杀后竟然一点也不生气,还有工夫冲她挤眉弄眼,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不过,你的表现,让朕心甚慰。”小皇帝嘻嘻一笑。

戚卓容嘴角一抽:“陛下……您可别告诉我,您专门指使人刺杀自己,就为了试探奴婢的忠心。”

“怎么会?你的忠心,也不值得朕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

戚卓容点头,心道果然。

“但是,”小皇帝抬眼,悠悠地看向她,“朕承诺过要让你当上司礼监掌印,那朕就一定要做到。你看,你已经是代掌印,很快也会成为正式掌印。”

戚卓容一怔。

小皇帝的目光干净又明亮,却又带着一种得逞后的坦荡,泛着微微的光。明明是她应当谢恩,他却仿佛才是讨赏的那个。

戚卓容未料到他会赠予自己如此丰厚的见面礼,想起自己在路上的种种谋划,便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不由轻咳一声,撩袍下跪道:“戚卓容,谢陛下恩赐。”

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小皇帝让自己起来,不由疑惑抬眼,正对上他高深莫测的表情:“但你也犯了一桩欺君之罪,别以为朕忘了。”

戚卓容茫然。

她远赴漠北三年,怎么欺君?她密信里写的可都是实话!虽然,虽然可能有那么一丢丢地夸大其词,把自己的处境形容得比较艰难,但那也算不上欺君嘛!

小皇帝说:“你可还记得三年前,你在这皇宫最后一晚和朕说了什么?”不等她回答,他接着道,“你告诉朕,从英极宫的西窗口望出去,把几颗星星连起来,就能看到一部星图。一月半是圆环,二月半是三角,三月半是四角,四月半是五角……最后下一个一月半又变回成圆环,如此这般,循环往复。”

戚卓容:“……”

她想起来了,面露尴尬。

那时候她为了让他别有了新人忘旧人,特意跟他讲了一堆星图的故事,好让他晚上一抬头看见星星就想起自己。那时候的小皇帝,可比现在好哄多了,看她胡乱指的几颗星星连起来果然是她所说的图案,便对她深信不疑。

“朕每个月月中都去看你说的那几颗星星,可惜一年下来觉得好像有几次星图不太对,怀疑是天气原因漏看了几颗,后来朕又专门看了一年,仍旧和你说的不完全一样。”小皇帝敲着桌子,“于是第三年朕去问了钦天监,钦天监监正告诉朕,压根就没有这样的星图。”

戚卓容摸了摸鼻子,讪讪道:“陛下可真是较真啊……”

通常人在脑海里提前构想好图案后,便会下意识地去把周围几颗星星连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谁知道这小皇帝和常人不同,他竟然会真的去记每一颗的位置!

小皇帝似笑非笑道:“戚卓容,你骗了朕两年有余,该当何罪?”

戚卓容道:“愿将功折罪。”

“救驾之功是朕给你的,你还有何功?”

戚卓容抬起头,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已故镇国将军梁靖闻之女、甘州指挥佥事梁青露,便是奴婢带来的‘功’。”

小皇帝面色一变。

“奴婢离开时,陛下已在朝中有人;如今皇城禁卫、宫人又大换一批,想必也有陛下的人罢?”

她方才又想了想,这小皇帝三年不见变得如此狠心,对自己的脖子都能下手,一定不单纯是为了重新提携她,更是为了别的目的——事发突然,除了他的人,没人会知道今日皇帝遇刺,等到有心之人再想往各处新人中安插自己的人手,那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前朝、后宫,都有人可为陛下所用,陛下往后大权独揽,指日可待。唯有一事,陛下鞭长莫及。”她长睫一颤,狭长双眼中满是隐晦深意。

兵权。

如今边境诸国皆已安分,其他边州兵权相对分散,且主帅更替频繁,不足为虑,唯有甘州毗邻瓦剌,是梁靖闻积年掌权统领,梁靖闻死后,许多人都等着瓜分这块肥肉。此次战事结束,漠北军中各大将帅入京封赏,又不知该掀起多少风浪来。

殿中静默许久,蓦地,小皇帝轻笑出声:“戚卓容,朕真是喜欢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甘州是梁青露父亲的驻地,她不愿拱手让人。陛下也知道,这些武将都看不起京官,觉得他们压根就不懂治理边塞。但梁青露比她父亲知进退,愿意主动把兵权交还陛下,只给她留一部分可用帅印调遣的兵马,以供防御之需就行。”戚卓容道,“陛下扶梁青露上位,既可将兵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又能让朝中世家白忙一场,还免了甘州百姓官员更替之苦,如此一来,岂不是一箭三雕?”

小皇帝陷在铺着软绒的珊瑚圆椅中,微微仰起头,若有所思。

几年前,戚卓容问他与梁总兵有无来往,他说没有,戚卓容便说,那这一趟看来是非走不可了。现在他回来了,没有带回梁靖闻,却带回了梁靖闻的女儿。

“可是,”小皇帝慢吞吞道,“如今的甘州总兵是郭大人,也是梁将军以前的得力部将,有他在,就算世家的人当不了总兵,那也轮不到梁青露罢?莫非梁青露和他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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