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云两手压在心口,听到那些东西放在铝制药盘子上的声响,克制不住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从手臂翻滚而出。
一旁站满了人,阿平赵贤大白宋世邦六姨,满满当当的。
她也不知道这热闹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她没有心思赶他们走,她已经在濒死的边缘。
宋九尧:“挡着大夫的光了,该做啥做啥,有什么好看。”
医生是个很和气的人,笑说:“不碍事,我用手电筒。”
他先让林晚云含了一个止痛片,拿着钳子,才叫她张嘴,她的脸就扭曲作一团了。
她眼睛里带着毫不掩藏的惊恐,伸出双手,“宋九尧,我的牙齿已经不痛了。”
宋九尧抓上她的手,“没事儿,忍一下,以后咱们一劳永逸,要不然还得发炎,还得发烧。”
“我害怕……”
赵贤忍不住乐,“快点把宋长渊叫过来,看他妈这么大了,还有脸哭鼻子。”
林晚云斜他一眼,又看宋九尧,脸更丧了,“我现在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我想等过了年再拔。”
赵贤嘴巴又憋不住了,一脸的幸灾乐祸,“二晚,你要是敢哭,就不是我爹,你就是我孙子。”
宋九尧往后,沉下脸给他一眼,“你回你家去。”
赵贤这才抹着脸,闭上了嘴。
他像哄小孩一般,好声好气哄她,“医生都到这里来了,他平时可忙了,过了年不一定有空,你忍忍,一会儿就拔.出来了。”
林晚云耷拉着眼皮子,鼻头一皱,“以前我看电视,就有人拔牙大出血死掉了,家属还上医院里闹,大夫都被处分了。”
医生本来嘴边还带着笑,听了这话笑不动了,“这是小概率事件,还有人剪个指甲死掉的呢。”
宋九尧谆谆善诱,安抚她,“是啊,你要说拔牙死掉了,那不拔死掉的更多,为啥古人寿命那么短,疼得烂掉了也没得治,只能忍着,你才多大,以后还要吃多少好吃的,不能为了一颗牙,该享的福没享到,是不是?”
林晚云定定的,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脑袋才歪了一下,话里有了松动,“昨天晚上,我和你说的话,你要记住了。”
宋九尧略微舔一下嘴,“我记住了。”
“那你当着大家的面说一遍,让咱爸还有大白做个证。”
宋九尧垂首,无声发笑。
林晚云眉头更紧了,拍了他一下,“你说啊。”
他抬起头,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我说。”
宋九尧挠挠额角,回过头,看着他爸,“爸,二晚要是因为拔牙死掉了,我这辈子都不会二婚,你们也不用给我张罗。”
宋世邦:“……死不掉,她要是不愿意拔就算了,吓得脸都青了。”
宋九尧又看向大白,“大白你听到了?”
林白云抿了抿嘴,压制嘴边那点笑,“我听到了。”
赵贤嘴巴又开始犯贱了,“二晚,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也敢信,你还是别拔了,信不信,你要真有个啥,他保准娶个比你好看的。”
林晚云靠到沙发椅背上,闭上眼睛,“拔吧,反正这世上没有比我好看的人。”
宋九尧上哪儿找比她好看的,她要是真死了,他就算背信弃义,找的二婚老婆也必定比不上她。
这一颗牙□□以后,宋九尧对她百依百顺的,想吃什么给她做什么。
她说要从国外定购一个保险箱,宋九尧就叫人去定了,她说以后不准宋清枝上家里来住,他点头应下。
他还放出话去,林家村上六十岁的老人,中秋节都可以领到一个二百块的红包,考上大学的,大学在读的,都可以领一个学年的学费。
这样一算,他的花费比起那点差价还多,谁家还没个老人,那些说他坑村里人的,这个时候也没话说了。
这一天,林晚云神采奕奕,如猛虎出山,说要上顾安源家看看。
宋九尧这一回不依着她了。
“他就算长得像你爸爸,也不是你亲爸爸,咱非亲非故的,上他家里去,吓坏他家里人就不好了。“
“我一定要去一回,就算不进他家门,也要问清楚,他家里还有谁。”
“他家几口人,我找人帮你问,用不着上他家里去看。”
林晚云沉默片刻,还是坚持,“他不是我的爸爸,但是我总觉得跟我爸爸有一些关系,跟我来到这里也有一些关系,不去看一回我不甘心。”
宋九尧定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她。
两人开车往顾安源家乡走,顾安源家在开州一百多公里之外的蔺若县,父母健在,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这和林晚云她爸的家庭组成完全不一样,她打小就只有一个爷爷,自己在老家住着,还有一个伯伯,一直在外地做生意。
而且,顾安源的生日和她爸爸的也不一样。
他不是她的爸爸,不过是一个形似她爸爸,人生轨迹相似的创作人物罢了。
这本是意料之中,但林晚云还是有一丝失落。
爸爸离世之后,她浑浑噩噩过了一段时间,她有很多钱,还年轻貌美,她跟着猪朋狗友嬉嬉闹闹,他们有很多玩法,可每一次深夜独自回家,她都觉得没意思,越过越觉得无趣乏味。
子欲养而亲不待,她没有尽过一天孝道,爸爸就永远离开了她。
她想找寻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痕迹,哪怕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