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高大的身影裹着粗鄙的毛皮大衣,嘴里用奇怪的语言说着什么,地上满是破碎的碗碟与菜肴,打翻的酒壶中酒香溢出,扑面而来。
一群围着围裙的厨子有的提着勺子,有的提着锅铲,有的提着板凳,都是郑家人,围成一圈,对场子中闹事的北蛮人露出愤怒且仇恨的目光。
贺厨子赫然在其中,他一看见郑修、庆十三、吱吱先后入内,眼睛一亮,顿时像是有了主心骨般,张口喊道:“老爷来了!”
有外人在的时候,他们喊赤王,没外人在的时候,当然是喊老爷了。
都是自己人,喊老爷亲切。
“老爷来了!”
“老爷来了!”
贺厨子啐了一口,怒骂道:“狗日的蛮子!叽叽歪歪嘀嘀咕咕地也不知说什么!我本想着看在老爷的面子上给点菜配点酒意思意思得了,没想到那货不识好歹,砸了老子的菜!”
高大的男人面目狰狞,他也看见从容入内的赤王,嘴角一歪,流露出残忍与轻蔑的神情。那双眼珠子里血丝满布,他嘿嘿一笑,刹那间,一股仿佛从尸山血海中踏过的杀气凝成实质。
啪!啪!啪!
东倒西歪的桌椅无声皲裂,庆十三眉头一皱,横跨一步,挡在郑修面前,闷哼一声,后退一步。
郑修背负双手,来到贺厨子面前。
一步、两步、三步。
他走得很慢,如野兽般凶戾的男人面露惊愕,他没想到由入门至今,这传说中即将成为公主丈夫的男人,正眼都没瞧他一眼,顿时气势一滞,如一拳打在了上,令他难受至极。
郑修看着地上被浪费的菜肴,皱眉道:“你没给他吃狗粮就算不错了,还敢浪费你的菜?老贺啊,这不像你啊,怎么没揍他?”
贺厨子忿忿不平道:“这不是半个月前,礼部发了告示,说北蛮使节到访,若无意中在街头碰见了北国使节,无需惊慌,更不要主动招惹他们,说什么咱们是礼仪之邦,要报官让衙门处理。”
郑修闻言,面色平静,指着场子中央那货,又问:“他说什么了?”
贺厨子摇头,与其他人面面相觑:“这……叽叽歪歪的,没听懂。”
其他人也道:“咱们也没听懂。”
郑修微微一笑,对贺厨子道:“这就是老贺你不对了。”
贺厨子闻言一愣。
他没想到郑修第一句就训斥他。
郑修指着遍地狼藉:“这里是‘街上’吗?”
贺厨子茫然摇头,自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不就得了。”郑修俯身捡起一张打翻的凳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拍拍上面的尘,缓缓坐在了凳子上。
“这里是本王的地盘,有人在本王的地盘闹事,有什么后果?”
这回连庆十三也纳闷了。
什么后果?
他也不知道。
因为已经好多年没人敢在郑修的地盘上闹事了。
上一个闹事的人去哪了?
庆十三端着下巴沉思,坟头都快长灵芝了吧?
郑修奇怪为何没人回答这个问题,看着众人脸色,看来他们是真一时没想起来,于是大手一挥,直接告诉他们答案:“打!”
看着蛮子,一股怒意涌上心头:“天塌下来我顶着!打!”
庆十三摸出烟杆,刚想动手,忍不住问:“打到什么程度?”
郑修冷笑:“往死里打!”
郑修话音刚落,吱吱、庆十三、厨子们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笑容,有的狰狞有的兴奋有的娇羞,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众人动手。
“扒拉瓜妈哎呀我擦!”
壮汉发出一声怪叫,双拳紧握,双拳竟浮起一层朦胧的血光,血光汇聚成两颗狗头的形状。
轰!
壮汉一看众人动手,不慌不忙施展奇术,一脚踩在地上,地面裂开。那可怕的力道竟是震得房梁簌簌抖动,灰尘落下。
若是普通的民宅在这一脚下早已塌了,偏偏这栋楼是闫吉吉特意加固过的,耐砸。
壮汉对自己这一脚造成的不痛不痒的动静,也是面露惊诧。
可接下来,让他更为惊诧的事情发生了。
吱吱面色涨红,兴奋至极。她慢悠悠地从袖子里摸出一件奇怪的物件。
那是一面巴掌大的小琴,小巧玲珑,根根琴弦比发丝更细,仿佛是她平时用的琴缩小了那般。在她衣裳内,枝条生长,兰盛放。
叮!
她用指甲盖轻轻在迷你的小琴上一拨。
清脆的琴声荡出。
白色的柔光顷刻间以吱吱为中心向四周绽放,香满楼中的一切物件,竟诡异地扭曲起来,扭曲过后,香满楼中所有的一切都覆上了一层滑腻的光泽。
庆十三眉头一皱,他敏锐地察觉到,脚下的触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吱吱掩嘴俏皮笑声不断,只见她身形诡异地在每一人的身边“滑过”,伸手在每人的肩膀上轻轻一拍。
“咕叽把啦咔次!”
蛮子不知吱吱在搞什么,杀气腾腾地冲向端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的郑修。
他竟是冲着赤王去的。
刚走一步。
噗通!
蛮子脚下一滑。
哧溜!
他这一滑就滑出了几丈远,撞在墙上。
刚爬起来,又倒下去,脸朝地。
噗通!
这回他从这头滑到了那头,撞得鼻青脸肿。
方才还像猛兽的蛮子,此刻却成了溺水的小狗狗般,屡站屡跌,刚站起又摔下去,滑过来滑过去。没等其他人动手,他自个儿便摔了个鼻青脸肿,来来回回在酒楼中滑了十几回,像是将地板用脸拖洗了一遍。
“嘶!”
所有人看见蛮子这凄惨的姿态,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惊讶地看着吱吱,一时间竟不敢乱动,生怕自己落得跟蛮子同样的下场。
吱吱掩嘴微笑:“你们放心!我暂时消去了你们身上的奇术,你们可在香满楼中行走如常!”
哗!
下一秒,其他人不等郑修发话,吱吱说了没事,几人同时杀向蛮子。
听赤王的。
往死里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