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修一听,竟无言以对。
的确刺激。
堵住郑修的话头后,谢洛河扛着郑修,举重若轻,转眼穿过日蝉谷,进入绿洲深处,在目不能视的夜里摸黑登上山路。
郑修注意到谢洛河所走的山路两旁有着形状怪异的石雕。
“呀——呀——呀——”
黑夜中,时不时有刺耳的鸦啼声响起。
“乌鸦?”
鸦啼瞬间唤醒了郑修不好的记忆,他心中一动,拍了拍谢洛河:“放我下来,有渡鸦!”
“渡鸦?”谢洛河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大笑:“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哪来的渡鸦?那是‘鹫鸦’。”她显然很清楚郑修口中说的“渡鸦”是什么,甚至也能理解郑修在担心什么。
“鹫鸦?”
听着像是秃鹫和乌鸦的杂交产物。
不管这两个物种能不能杂交,只要别是渡鸦就好。
想到此处,郑修自嘲一笑,自从被养鸦人偷袭后,他可算是闻鸦色变,这两百年前,夜未央尚未出世,哪来的渡鸦。
数念变幻,谢洛河将郑修扛到半山腰处,将郑修放下。
名为落日山的山腰处,蜿蜒登山路的尽头,有一处平坦的空地。空地四周伫立着古老的石柱,中央是一个类似祭坛般的摆设。
而祭坛背后,一幅幅古老的壁画曾经的色彩剥脱,只剩其形。在风吹日晒下,郑修远远望去,在黑夜中凝聚目力,隐约能看清壁画上保存的图案仍算完整。
“这就是你说的那副壁画?”
郑修上前查探。
谢洛河在郑修身后笑着回道:“是。”
“该不会,”郑修忽然想通了谢洛河为何要在宴会途中用这种方式上来,醒悟道:“这里不让部族以外的人上来?类似禁地什么的。”
“呵呵,你这次倒是不笨。”谢洛河掩嘴一笑:“即便我是他们的恩人,说到底仍是外人,他们不会轻易让我进入他们烈日部族的禁地。”
“轻易?”
谢洛河笑眯眯地竖起两根手指:“依我看,要入部族禁地,有三个简单的办法。一,嫁给部族的男子,成为烈日部族的一份子;二,杀光他们;三,偷偷上来。你说……我是选哪个呢?”
“懂了。”
郑修明白后,开始观察壁画。
谢洛河早已知道壁画上的内容,对壁画兴致缺缺。她反倒注视着郑修,看着专心观摩壁画时,郑修那认真的侧颜,一言不发。
“这一幅壁画说的是‘烛’的诞生。”
壁画上,一位婴儿自母胎出生,母亲难产而死。
第二幅则是画了许多小人,画面分左右,一群人与“烛”分别站在两边,泾渭分明。
郑修一边解读着壁画,喃喃自语:“这幅壁画应该是说,烛自小就与其他人不合群,或者说……不一样。这幅画应该是在隐晦地表达,‘烛’是一位天生异人。”
第三幅壁画中,烛与一群人争斗,被切断了手。
第四幅壁画画的是,烛四肢完好地走着,一群人远远地看着“烛”,壁画上用夸张的曲线,描绘出“常人”们恐惧“烛”时的表情。
第五幅开始画风变了。
“烛”与一轮烈日画在了一起。
“烛”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轮烈日。
“烛”的两颗眼睛变成了“烈日”的形状。
那一轮烈日画风奇特,不知是否故意还是雕刻技艺有待提高,那一轮烈日并不是圆形,轮廓歪歪曲曲,他们用一些如同虫子般扭曲的线条,去描绘烈日的光轮。
好端端的一轮烈日,在这壁画上的表达上,显得有几分诡异与阴森。
郑修深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由始至终都紧拧着,他却没再说什么,继续往下看。
下一幅壁画,“烛”开始追逐“烈日”。
他跨过一座座山。
走过一条条河。
脚下踩过一具具尸体。
一幅幅壁画,仿佛浓缩了烛的一生。
他跨越海洋。
他在向蛮荒之民教化。
他上山采药。
他开炉炼丹。
每一副壁画里,烛的形象有着不同的变化。
紧接着是烛穿越大漠,烈日在壁画上所占据的比例越来越大。
“烛距离壁画越来越近了。”
因为壁画上所记载的一切,似乎不是完全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郑修解读起来异常艰难。
最后几幅壁画之一,行走在大漠里的烛,弯腰驼背、胡须浓密、衣衫褴褛,拄着一根拐杖。
在连环壁画的最后,烛抵达了日蝉谷。
他被大漠居民攻击。
但下一幅壁画他们成为了朋友。
一群光着身子的大漠居民,朝“烛”膜拜。
烛爬上了一座山,尖尖的山顶上正是那一轮诡异的“烈日”。
郑修的目光移到了倒数第二幅壁画。
忽然,郑修的呼吸一滞。
最后一副壁画竟是残缺的,但却给郑修带来一股突如其来的恶心感……一种莫名其妙的恶心感,仿佛在看见壁画的瞬间,他深刻理解了壁画里的内容。
壁画中,“烛”佝偻着站在山顶,手中捧着什么,正是这“什么”,在壁画中缺失了,若按照传说,他手中捧着的应该是一轮烈日。
而让郑修感觉到不舒服的,正是最后画面中的表现。壁画上,烛的头画得异常地大,两颗眼睛里,密密麻麻地画着许多“烈日”,而“烛”的嘴巴大大地咧着,一直裂到耳根,这是一个令人感到不适的夸张笑容。
烛的眼睛已经不是正常的眼睛了,就像是满是窟窿的蜂蛹。他的身体正在融化,一如郑修听见的“传说”那般。
“逐日者曾因太靠近烈日,而被他所崇拜的烈日融化。”
谢洛河不知何时站在郑修身后,用冷漠的口吻说出一句奇怪的话。
郑修扭头,瞳孔一缩,看向谢洛河:“你说什么?”
谢洛河笑着指了指壁画:“我说的是壁画的内容,很有意思,不是么?”
郑修默然,目光移向最后一副壁画。
壁画上已经没了“烛”,只剩一尊古老的棺材。
密密麻麻的人头在哀悼。
在故事的最后,“逐日者”死了。
因烈日而死。
“咦?”郑修先是看见了棺材与密密麻麻的祭奠者,但很快他看见了,在画面四周,立着三根“柱子”。
天空中没有了烈日。
“这三根柱子是什么?”郑修眉头紧拧,自言自语。
“或许,”谢洛河凑近去看,思索片刻,摇摇头:“或许就是普通的柱子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