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容地整理衣襟,拍拍下摆沾上的尘土,抬头望向穹顶,两手合拢架在嘴边作出“喇叭”状,深吸一口气,朝穹顶上大喊:“谢洛河!你是不是怕了!”
郑修的声音在山壁中荡出一阵阵回音。
顷刻间。
闹哄哄的山寨内一片死寂。
“哈哈哈——”
“我草,这小子有种呀!”
“大当家的,这你都能忍?”
“咻!”
“我草,老子欣赏他!”
在片刻的死寂后,山寨内爆发出一阵阵哄然大笑,无论是在屋子里睡觉的,在哨岗上值班的,在工坊里打铁的,又或者是在喂马的,一个个都探出头,朝公孙陌这边望来。有人大笑,有人吹口哨,有人起哄。
谢云流震惊地看着书生:“你疯了?”
郑修摇头,微微一笑:“我没疯。”
他又扯着嗓子喊:“谢洛河,你是不是不敢赌?怕输?”
咻。
一支长箭从上空射下,贴着萧不平的脑袋削了过去,露出白的头皮。
萧不平感觉脑袋一凉,伸手一摸,又薅下了一束头发。
萧不平此刻想哭的心都有了。
怎么还来?
不是,骂你的人是公孙陌,得罪你的人是公孙陌,现在叫嚣的人也是公孙陌,为何受伤的总是我萧不平?
你难道不知倜傥的发型对一位闯荡江湖小有名气的侠之大者来说,有多么重要?
这是一位武林侠客的门面!
此刻,他萧不平的门面被反复地削,削平了都!
笼子外书生仍在叫嚣:“谢洛河,有种你跟我赌呀!”
又一箭射来,将大气都不敢出的萧不平那修长的左鬓整齐削下。
萧不平先是一愣,随后哭丧着脸,哀嚎道:
“公孙爷爷,我叫你爷爷了成不?我求你别再说了!既然他们肯放你,你就乖乖走吧!走吧!别回来了!这辈子都别来了!”
郑修背脊挺直,没再叫嚣,昂首挺胸望向穹顶。
仿佛他的目光穿透了山壁,与山壁上的女子隔空对视。
第三箭并未如约而至,谢云流看了一眼箭的落点,咂咂嘴:“咦?俺老妹让你上去。”
郑修:“你如何得知?”
谢云流一巴掌拍向郑修的背:“废话!她是我妹!我谢云流警告你,你上去后别惹我妹生气,不然,就算我妹不屑动手,我谢云流可没这规矩,活活撕了你!”
这一巴掌谢云流可没留力,拍在郑修背后,郑修旧伤未愈再添一掌,喉咙涌出一口腥甜,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谢云流让小桃带郑修上去见谢洛河。
小桃乖巧地搀着郑修向上走后。
谢云流朝笼子里的楚成风勾勾手指。
楚成风面露警惕。
谢云流摸着脑袋嘿嘿直笑:“憋坏了吧?要不要,出来练练?”
温诗珊一听,心道不好:“别动他!你要杀杀我!”
谢云流纳闷地看着温诗珊:“成天瞎想些什么?我云河寨虽是土匪寨子,可又不是不讲理的土匪。我没事杀他干什么,老子手痒了找人练练罢了。你瞧那书生,多淡定,不像你,成天脑子里总琢磨着些弯弯绕绕,没劲。”
讲理?
温诗珊与萧不平瞪着眼,腹诽不已,却不敢反驳。
“好!”楚成风想来这也是一个机会,虽然未必能逃出去,但总得努力努力不是。
二当家要和俘虏打架的事没多久便在寨子里传开。云河寨里生活枯燥,谢氏兄妹对他们约束得紧,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乐子,不一会寨子里围满了人,甚至有人用狼烟通知外出巡逻的弟兄赶紧回寨子看热闹。
开盘的开盘,上酒的上酒,嗑瓜子的嗑瓜子。半时辰后,寨子里空出了一个大圈,周围人头汹涌,密密麻麻全是一脸恶相的山贼。
“公子,你的伤,没事了么?”
小桃贴在郑修身边,紧紧的搀着郑修生怕书生跌倒,关切道。
“有劳你,将我的画具取来。”
路过房间时,郑修道。
“你还敢画?”
小桃面色大变。
“呵呵,我不仅要画,而且要往死里画。”
郑修呵呵一笑,并未解释。
小桃扁扁嘴,知道坳不过书生,便乖巧地取来郑修的竹篓,提在手上。
下方气氛热烈,楚成风与谢云流二人光着膀子,摆出架势。
郑修一边沿着阶梯盘旋向上走,不时望向下方,他注意到谢云流总是时不时抓抓胸毛、摸摸浓密的头发,这个熟悉的动作让郑修微微一怔,心中浮起一个大胆的念头。
来到穹顶,爬绳梯时牵动了胸口的伤势,疼得郑修一阵呲牙咧嘴的,小桃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眼睛水汪汪的,差点哭出来。
山顶上。
一阵香被风吹来,谢洛河正坐在丛中,两眼眯着,无聊地拨弄着那青色的瓣。
谢洛河看都没看郑修一眼,仿佛他没来似地。
郑修笑了笑,也不在意,他远远看着谢洛河,找了一个角度,将竹篓放下。
他朝谢洛河勾勾手:“有劳大当家,帮我搬张桌子。”
一直在瓣上拨来拨去的谢洛河终于忍不住了,怒极反笑:“你还敢让我搬桌子?”
“你怕输?”
“呵…你想如何赢?我就是我,谢洛河,绝不是那凤北,我分得清。”
郑修闻言点头:“懂了,你怕输。”
谢洛河一时语塞,暗道怎么一夜不见,这书生越来越不要脸了。但她沉默片刻,长袖挥动,卷起狂风。
一张早已备在屋外的书桌在空中旋转,越过丛,稳稳落在郑修面前。
“你想画什么?”
“画你,谢洛河。”
“你不是说,公孙世家祖训,绝不可画人?”
“所以,我不是公孙陌。”
谢洛河闻言一愣,但很快谢洛河又撇开头,冷冷道:“你若再画她,我亲手杀了你。”
郑修欣然坐下:“小桃,替我磨墨。”
谢洛河眉毛一挑:“小桃是我丫鬟。”
“可你让她来侍寝?”郑修反将一军。
小桃在一旁娇躯一颤,面红耳赤,耳根子差点冒烟。
“正因如此,我才不是她。”
郑修闻言,恍然大悟。原来谢洛河让小桃侍寝,并不是证明给谁看,更不是故意便宜公孙陌。而是因为,她想自己确认,自己不会因此而动容,所以她是谢洛河,不是凤北。
郑修皱皱眉,为了这么一个理由,就能让年仅十四的小桃睡在一个男人的床榻上?
万一公孙陌那夜真禽兽了呢?
心中不愉,郑修更能肯定谢洛河与凤北不是一路人,在安静中,郑修开始作画。
落笔刹那,谢洛河闭上眼,口吻冷漠:“记住,你若再画她,必死无疑。”
郑修点点头,笑了:“放心,这次,是你,谢洛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