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郑大哥!”如尘笑着朝郑修竖起大拇指。
郑修与如尘回到那举行“净污礼”的空地上,火焰烧尽,只余一地狼藉。
那妇人仍抱着“人茸”跪坐在地,一旁丈夫不敢上前,唯唯诺诺。
“那男人真是畜生,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婆娘被活活烧死!还不如老子一巴掌拍死他!”
如尘看着那唯唯诺诺的丈夫,忽地面露狰狞,杀气腾腾地说了一句,紧接着又恢复正常,转头看向郑修时又如白月光般单纯平静,如尘摸着光头纳闷道:“郑大哥你要如何找到那名为蜕的虫子?”
“顺藤摸瓜。”
郑修意有所指般说了一句后,便走向妇人。
“你们想对咱家翠做什么!”
又惊又恐的男人张开双手挡在郑修与如尘面前。
如尘哑然失笑:“你这人真是奇怪!要烧你夫人的是你,现在跳出来仍是你!你既然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夫人被烧死,现在这般惺惺作态,岂不是惹人笑话?”
“你这和尚说什么屁话!”男人一听,暴怒道:“净巫说了,被烈火焚烧那是净化!况且,是翠不愿与那虫子分开!那不是人啊!根本不是人!它是虫啊呜呜呜……如果不是那虫,我咋能眼睁睁地看着翠被烧死……呜呜呜……咱们老张家到底做错了什么,天公这般对付咱们翠呜呜呜!”
一开始暴怒的男人说着说着,竟忽然崩溃了,掩面痛哭。
如尘见状,猛地一愣,本还想骂两句,看着跪在地上嚎啕痛哭的男人忽然就骂不下嘴了。
“让开。”
郑修手指抚向眉心,一颗润着淡淡黑气的骰子从眉心钻出。
丢。
失败。
郑修原地等了一会。
等特质效果消失,郑修再丢。
直到第三次,郑修终于触发【投机取巧】,丢出了大成功。
如尘看着郑修动作古怪,可他偏偏看不见郑修的诡物,心想郑大哥是否头皮痒痒了,正想关心一二,却见郑修的眼神坚毅,不似在玩,便乖乖闭上嘴巴,静观其变。
他想起等等大师说过一句话:天下怪癖有八斗,奇人独占一石。言下之意是天下所有人都是正常的,惟独奇术师行为举止古怪,为的就是遵从千奇百怪的“规矩”,符合奇术的“限制”,常人难以理解,所以才称作奇人。
或许郑大哥施术的规矩就是挠额头呢?一边想着,如尘习惯性地摸摸光头。
【你聚精会神!】
普通成功的【灵感】无法看得清晰,但“聚精会神”下,郑修的视野陡然变幻,人物轮廓、地面屋檐,同时染上了一层绚丽的墨色光影。
大成功灵视。
“这是?”
在灵视下,郑修发现镜塘镇上空竟飘着一片绿色的光点,无数的光点随风舞动,忽而向上,忽而向下。
再仔细辨认,那光点细看竟呈伞状,让郑修想起了一种名为“蒲公英”的植物。
“不对……”郑修瞳孔一缩,下意识屏住呼吸:“是孢子。”
“包子?”
听见郑修自言自语,如尘连忙追问。
“别吵。”
郑修按住和尚的光头,重新恢复呼吸。这蜕只会寻孕妇寄生,吞食孕妇腹中婴儿取而代之。如此有规矩的繁殖方式让郑修明白天空中那只有灵视才能看见的“孢子”对孕妇之外的其他人无害,否则古人早察觉到异样了。
镇上其他居民不也平安无事。
绿色的光点并不密集,郑修看了几眼,抓紧时间寻找线索。
低头看时,郑修发现妇人怀中抱着的“人茸”身上,连着一根根“丝线”。
“放心,郑某没有恶意。”郑修朝翠露出迷人的微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
郑修拔下了一根,人茸没有任何异样,仍是不哭不闹。说起来郑修最初的感觉并没有出错,婴儿的“啼叫”声不像是哭声,更像是一种“叫”,那根本就不是人类婴儿能够发出的声音。
表面看起来像婴儿的生物,实则早已被“蜕”取而代之。
无形的“丝线”宛若蛛丝般,郑修拔下后,那根丝线竟粘在了郑修指头上,一直向下延伸。
郑修一直未做解释,如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断挠头。他见郑修朝自己竖起中指,便伸手在郑修指头上晃了晃:“郑大哥,你指我作甚?”
“我没指你。”
郑修翻了一个白眼,可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件事,如尘的手指竟无碍地从蜕的丝线上穿过。
“原来如此。”郑修心想第一个发现了蜕的那位江湖方士,是否也看见了同样的场景,才想出了用烈火烧死蜕的办法。
但转念一想,郑修又否认了这种可能性。若那方士真能看见“丝线”,自然能顺藤摸瓜摸到蜕的藏身处,怎会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残忍办法。通灵人和通灵人不能一概而论,郑修得丢出大成功才能看得深切,想必当年那位方士的通灵程度,并没有现在的郑修那么深。
“走!跟上!”
郑修知道时间紧,不想浪费时间,当下没有废话,让如尘跟上。
顺着蜕留下的“丝”,应该能摸到蜕的老巢处。
在郑修与如尘离开后不久。
小钊搀扶爷爷回到屋内。
屋内尘封多年,满是蛛网,显然常年无人居住。
更奇怪的是,在灰尘之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黑色鸦羽,鸦羽崭新,仿佛是刚从乌鸦身上拔下。
“爷爷,五年不见,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小钊用手抹去一张凳子上的灰尘,对屋内的鸦羽视若不见,搀扶老人坐下后,小钊乖巧地跪在老人膝旁,眨着天真无暇的眼睛问道。
坐下后,背影佝偻的老人,腰背渐渐地越挺越直,浑浊的眼睛越发明亮,仿佛在短短几秒内,变了另外一个人。
“小钊呀,你还记得‘逐日者说’么。”
老人没有回答,忽然问道。
小钊答:“记得。传说古时有一位叫做‘烛’的人,崇拜烈日。他有一天朝着烈日跑啊跑,跑啊跑,跑过千山,越过万水。最后在一座好高、好高、好高的山峰上,追到了太阳。”
老者点头,笑道:“嗯,记得就好,后来呢?”
“后来,烛融化了。”
老者笑道:“烛因为太靠近太阳,而被烈日融化……”
老者说到这里,闭上了眼睛。
许久。
老者的眼睛重新睁开:“太过接近常闇,亦是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