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麻烦?”王文佐咕哝了一声,他知道琦玉并未撒谎,当时日本的土地制度的确就是这样,与中国古代西周时候有些相似,大王、诸侯、大夫、士人、平民穿什么衣服、吃什么东西、住多大的屋子、骑乘什么车辆、占据多少土地都是礼法规定好的,若是你占有了超过自己身份应该拥有的东西,那就是逾礼。虽然这种制度现代人看起来荒谬可笑,但在数千年前的古代却被视为天经地义的规则,绝非王文佐三言两语能够驳倒的。
“那以我现在的官职,可以有多少田地呢?”
“你现在是右大臣,若是依照惯例,你应该可以受封一万结到两万结的田地!”
“结?”
“对!一结大概是出产二十石粮食的田地吧!”
“也就是二十万石到四十万石,这么多?”王文佐吓了一跳。
“是呀,右大臣本来就是地位极为尊崇的官职了,若非皇族子弟,一般都是无法出任的!”琦玉笑道:“不过这结也是源自你们中国呀,你怎么不知道?”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什么都知道!”王文佐苦笑道,琦玉倒是没有说错,所谓“结”作为田地单位原本是春秋战国时候齐国的度量单位,即把、束、负、结,把是能出产一把稻穗的土地,十把一捆,十捆一负,百负一结。由于齐国与朝鲜半岛隔海相望,所以这种度量单位便传到了朝鲜半岛,又传到了日本,成为飞鸟时期日本主要的土地度量单位。
“那我可以把这些田地划分为小块,分给立功的将士吧?”
“这是你的封田,你要这么做当然没问题!”琦玉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不过如果只有少数人还好,如果多了的话就会损害自身家族的利益,可不是明智之举呀!”
“不要紧,我先拿出一半来,就是五千结就好了!”王文佐笑道:“立功的将士我就赐田土五结,这样应该足够了吧?”
“足够了!”琦玉笑道:“再在旁边打猎种些瓜菜,足够养活一个二三十人的小家族了!只是你也太慷慨了!”
“若是小气,又怎么能激励士兵杀敌?”王文佐笑道,他走到书案旁,奋笔疾书,然后拿给琦玉:“你看看,这样如何?”
琦玉接过白纸,只见在上首写了两个大字“感状”,下面写着某某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英勇作战,射杀几人、斩杀几人、是否受伤,最后一行是为了感谢他的英勇效力,赏赐银五两,田地五结。
“感状的最后是我的画押和官印!”王文佐笑道:“受奖将士将来就可以凭这个获得田地,也可以把感状保存下来,作为自家武功的凭证!”
“这法子是挺好的!”琦玉笑道,突然语锋一转:“不过呀!三郎你实在要好好练练字,你的字实在是太丑了,配不上你右大臣的身份!”说罢不待王文佐反应过来,她便跳了起来,笑着向屋后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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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六,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吧?真可惜呀,当初修建这房子可了不少气力,现在却没了!”迹见赤梼看着眼前的废墟,不禁感慨万千。
“老爷,这里就是迹见家的宅邸!”平六答道:“小人的宅邸在难波津,还没动土呢!”
“你的宅邸?”迹见赤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平六,你是说你在难波津那间小草屋?”
“不是!”平六骄傲的挺起了胸脯:“为了酬谢小人的功劳,内大臣已经在难波津赐予了小人一块宅邸,大概有百步见方。对了,陛下还赐给小人难波的姓氏,从今往后您应该叫我难波平六了!”
“百步见方的宅邸?难波平六!”迹见赤梼惊讶的看着对方,熟悉的脸上满是自得的笑容:“这么说你已经不再是部民了?”
“当然,我已经是左卫门尉了,右大臣亲口敕封的!”看到昔日主人脸上的惊讶,平六有一种熏熏然的感觉,就好像痛饮了一大瓶最好的葡萄酒一般。他竭力让自己的脸上不要露出笑容,按照这些日子结交的新朋友们的说法,这样才能配得上他的官位,是一位体面的贵人。
“左卫门尉了,右大臣亲口敕封的!”迹见赤梼似乎变成了一只鹦鹉,不断重复着昔日家仆的话,他能够感觉到口腔里的酸涩,不,酸的何止是口中,他的全身上下都在发酸,尤其是眼睛,泪水已经开始打滚了。从一介部民一跃而成为左卫门尉这样的武官,一下子跨越了几代人奋斗的台阶,为何这样的好运没有落到自己身上?想到这里,他不禁嫉妒起平六来。
“难波殿!”迹见赤梼用不习惯的恭敬语气道:“您为何不早说,方才我平六平六的乱叫,当真是失礼了,请您恕罪!”
“老爷,您不必这样呀!”难波平六看到迹见赤梼的样子,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惶恐:“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是叫平六呀!您可以继续这么叫我的!”
“难波殿!”迹见赤梼郑重的说:“您的确是叫平六,但只有身份和官位比您高的人才可以这么称呼您,其他人若是这么叫您,那就是无礼,您完全可以大声的斥责他,如果他敢不向您道歉,那就要一刀砍了他!”
“砍了他?”难波平六吓了一跳:“不至于吧?就为了叫一声平六,就要杀人?”
“不是平六不平六的事情,您已经是朝廷的武官了,对您无礼就是对朝廷的不尊重,您如果不杀了他,那就丢了朝廷的颜面,那只有以死谢罪了!”迹见赤梼神色凝重:“身为武士,第一步就要有武士的尊严,只有这样,别人才会尊重您,明白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