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四好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 突然就去拨弄洛白的皮毛,仔细寻找。
洛白正听得起劲, 被他这动作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没有顾得上抗拒, 只是在刘四好企图掰开他嘴时, 这才反应过来, 猛地甩开头。
好好说话啊, 不要动手动脚的。
身上没有伤啊刘四好疑惑地喃喃道。
受伤?洛白对着他伸出了前爪。
冻疮算不算?我前爪有一点点痒,可能是以前的冻疮发了。
刘四好又伸手去捏他的耳朵:你还这么小,只要没受伤便没事,那你去边境是做什么的?
不待洛白有反应,他又嘶了一声:我知道了,据说在楠雅山顶上有一家道观
又是据说,洛白觉得自己听了一耳朵的据说。
据说那道观的创始道士曾经受过灵豹的恩惠,所以便在那山顶修建了道观,自愿成为灵豹的守护人,一代一代守着楠雅山。只是年代已经太过久远,不知道那道观还在不在。
刘四好又扯着洛白的耳朵问:你是准备去那道观寻找故人的?
洛白觉得他在胡说八道,干脆无视掉,只用爪子拨开他扯着自己耳朵的手,撩起车帘看外面。
刘四好原本一直在担心儿子,但和洛白这样说了会儿话,尽管是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心情也好了许多。见洛白不理他,他便也靠回座位,摸出一颗炒栗子剥了塞进嘴里,含混嘟囔:我刘四好的运气历来很好,这次肯定也一样,必然会拨开云雾见月明。
几名车夫轮流赶车,马车不停歇地向着北境飞奔,原本正常情况下,要四日才能到,他们仅仅花了两天就到了北境。
路上遇见的行人变得更多,个个大包小包地带着家当,面色淡漠麻木,一看就是逃往石塘府的边境百姓。只是他们在看见这几辆逆向行驶的马车后,稍许露出了惊讶神情,停下步子对着马车指指点点。
你们这是去哪儿啊?达格尔都打进边境了,这时候你们还敢去啊?有人大声问。
小儿子也抱拳高声回答:去探亲呢,请问一下,津度城目前的情况怎么样了?
津度城?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我们都是从白沙城过来的,津度城已经被围了你们不知道?
小儿子苦笑:知道,可家父挂念津度城的兄长,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就远远的看上一眼也好。
难道那就不是你大哥?你就不想看看?刘四好在马车里咆哮。
洛白正扒着车窗往外看,被他突然的大声唬了一跳,回头瞧了眼。
他觉得刘四好有些奇怪,明明风都要吹倒的模样,但是骂起人来精神又好得很。
这下好几个人都七嘴八舌道:不是说想在外面看看就能看的,去往津度的乌鸦口已经被山上塌下去的雪给堵了,进不去。
昨日大胤的军队到了那儿,也被堵住,数万大军根本就过不得。
唉,有增援又如何?能算得过老天?老天不让你过去就不让。
刘四好这下忍不住从车窗探出头,将洛白挤到了一旁:数万大胤士兵,哪怕是堵座雪山也能搬走啊。
老人家你怕是不知道乌鸦口的地形,那里也称一线天,两边皆是悬崖峭壁,仅能几人并排通行,说是天堑也不为过,哪怕你再多的人也挤不前去啊。更何况要进入乌鸦口搬雪,先要过一条铁索桥,那座桥已经被砍断了。
谁砍的?小儿子问。
还用问?肯定是达格尔人。他们砍断铁索桥,再从乌鸦口里面的山上爬到顶,对着下面射箭,大胤这边连修桥都难,更别说去乌鸦口搬雪了。人家占据了天时地利,仅仅用数百人就能守住乌鸦口,大胤军队人再多,有力无处使啊。
这下别说小儿子,就连刘四好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洛白不是很明白他们的对话,但光看刘四好的神情,也知道情况不太妙,心里不由更加担心。
爹,那我们还要去吗?小儿子问。
刘四好就算再固执,也知道前进不得了,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良久后叹了口气:回去吧,去我们来时的镇子上住两日。
好。小儿子立即就去吩咐车夫。
刘四好突然察觉膝盖被碰了碰,他睁眼看,小豹正仰头和他对视着,目光里似乎藏着询问。
虽然咱们已经到了北境,却不能去津度了,你跟着我去镇子客栈里住上几日,我会派人时刻打探消息,等到那边的桥修好,路凿通了再去吧。刘四好摸摸小豹的头。
小豹没有什么反应,只突然去解背上的包袱,取下来后,两只爪子异常灵活地解开搭扣,将包袱摊在了座位上。
包袱里装着一捆稻草,还有只小口袋,小豹将小口袋打开,倒出一堆金豆子,抓起一小捧拢在爪心,看上去足足有七八粒。他犹豫了下,从包袱的那堆金豆里再抓起几颗,一起捧给了刘四好。
刘四好没有伸手去接,小豹爪子往前再递了递。
你这是给我的?刘四好问。
洛白点头,环视着马车内轻轻叫了一声。
谢谢你让我乘车哦,这是车马费。
刘四好叹了口气,接过那捧金豆,圆溜溜的在掌心滚动着,足足有十几颗。
你还是要去津度城吗?他问道。
洛白又点了点头。
刘四好混浊的眼睛打量着他:是要去见你重要的人?
洛白再次点头。
好吧,我明白了,想去就去吧,若是过不去乌鸦口,再折返也行,我一直就在这儿,折返后可以来寻我。刘四好摸了摸他的头,将那捧金豆放回包袱,又将旁边小桌上的酱牛肉用油纸包上,塞进包袱,不收你的车费,下次若是有缘相见,陪我喝酒就行了。
洛白取出包袱里的那捆稻草,还有一条细绳,开始将稻草往身上捆。
刘四好看着他动作,明白了他的意图,道:你若是怕冷,我给你身上覆一层皮子如何?
洛白摇了摇脑袋,表示不用了。
你不懂,在边境的话,虎豹们出门要绑稻草,绑棉被绑皮子都会被冻死的。
片刻后,浑身缠着稻草,只露出一颗头的洛白跳下马车。爪子接触到雪地,感觉一片冰凉,冷空气瞬间灌入鼻腔,刺得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不愿意被人看见,便从车道钻进了旁边的林子,跑出一段后回头,看见刘四好还在车窗那里看着他,便又扬起爪子挥了挥,再调转头飞奔出去。
刘四好刚才给他指过路,只要直直着往前走,再过上半日,就能到达那个乌鸦口。
林中积雪很深,小豹经过处飞溅起雪沫,再飘飘洒洒落下。偶尔会陷入雪坑,又挣扎着爬出来,甩动脑袋抖掉积雪,再次往前奔跑。
高耸的城墙上,楚予昭身着一身黑色盔甲,正站在垛口处往外望。他的嘴唇已经干裂起皮,一身黑色铠甲上沾满污黑的血痕,却依旧威武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