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芫脑海里闪过这句每个人都会背的诗。
相较而言,电话里属于胡铮不停歇的咒骂声,就显得极为嘈杂了。
从小到大,她都尽力避免和自己哥哥发生冲突,但现在,也许已经不需要再顾忌了。
她轻笑两声:“胡铮,你藏在爸的床底下,听到了他们的夜生活,知道爸不能人道?”
“……胡芫!”胡铮气急败坏,“你什么意思?!你虽然不是我的亲妹妹,但别忘了,你小小年纪来我们家,是我妈一把屎一把尿地照顾你,好好把你拉扯大的吧?你现在是打算丧良心地站在罗穗那边了吗?你看老头喜欢那女人,就打着巴上那女人能分遗产的打算——”
胡芫挂掉了电话,顺便将胡铮的号码拉入黑名单。
真是无聊。
这种令人哂笑的恩情,她已经回报了二十年了。
可惜被回报的人,似乎从来没有自己正被礼让的自觉。既然如此,老胡想要和谁在一起,她又何必在意呢?更何必站在“妈妈”、“哥哥”这一边?
她开始拨打老胡的电话。
信号迟了几秒钟,才被前方的手机接收到,远远的,老胡手机的铃声传过来。
电话一响,前边两人营造出来的恋爱结界顿时被打破,原本贴得紧紧的两人受惊般分开了,接着老胡接起电话:“喂……”
“爸,是我。”胡芫说,“我到了。”
她回身,离开木工店,转向道路去拦车。
“大概半个小时后能到家,你呢……?”
*
纪询和霍染因在琴市住院的第三天,病房里来了除琴市公安和宁市公安以外的全新客人。
纪询的编辑,埃因来了。
他捧着一束大得能遮掉整个上半身的花,拿着一篮沉得几乎扯掉手臂的水果,一进门就哭丧着张死了家人的脸,几乎扑倒纪询床边忏悔:
“纪老师,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怎么错了?”纪询稀里糊涂。
“都是我连了公众网络,导致手机被黑,让他们发现了我和你的聊天记录……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如果我再小心一点,说不定你和你的女朋友就没有这种无妄之灾了……天哪,他们还烧你的手!”
埃因看见了缠绕在纪询左手上厚厚的纱布,他已经不止哭丧着脸,连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你的手可是还要写小说的!很宝贵的!这究竟哪里来的丧心病狂的人,对个作者要打要杀,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你的故事多么好看,你的读者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给淹死!”
“……我的读者就不用和这么凶残的杀手对上了。另外我的手没大事,就是包得夸张点,还是能写字的。”纪询安慰。
他听了一圈,弄明白了。应当是时候琴市警方赶到现场后,抓捕杀手,又做了一系列的调查,调查到了埃因头上,才把本来应该已经离开琴市的埃因再招回来。
对于埃因的自责和忏悔,他不敢苟同。
这件事的根源,根本不在于埃因不小心的一点泄露。那些人是必然会来找霍染因的。无非是以什么要的形式,早点晚点过来而已,实在不必迁怒到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编辑身上。
要说手机被黑,埃因的手机固然被黑了,他的手机过去不也被黑过吗?
这回的杀手好歹弄了个假网络,当初可是只用一只小黄鸡,就把他的手机给攻克了……
他伸手拍拍埃因的肩膀,因为埃因趴得太下面了,这手差点就拍到埃因的脑袋上。
而且不论怎么说,这回的杀手至少做了件人事——没顺手把埃因给绑了。
如果真把这傻编辑给绑了当人质威胁他们,纪询总觉得自己和霍染因就真的要在劫难逃了。
“行了,别在意。该来的躲不掉,往好处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可是……”埃因依然耿耿于怀,他原本就愧疚,在看见纪询的惨样之后,愧疚更达到了有生以来的巅峰,“纪老师,我还是有责任的,无论如何,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吧。”
他这么一说,眼里立刻有了事情。
见纪询明明受着伤,手还缠着纱布,居然还不闲着好好休养,还一颗一颗拔着葡萄,喂给隔壁病床的男人。
说来隔壁病床的男人也惨,虽然对方好好地穿着病号服,但埃因依然能够从领口的位置看见缠绕在他身上的厚厚纱布,看那一眼望不尽的纱布,保不定整个背部都缠上了?
又是责任又是怜悯,埃因连忙换个方向,来到两张病床中间的位置。
这两张病床靠得比别的房间的床更近,中间狭窄到只塞进了个床头柜,刚刚能容纳一个人通过,这个夹在两张床中央的床头柜上,正放着许多洗好的水果,其中有一串葡萄,还滴着水,被揪掉了小半串果子,只剩下绿绿的枝桠无辜的支棱着。
而纪询还在拔剩下的果实。
埃因伸手要去接,但纪询一缩手,躲过了。
“我看你不是留下来照顾我,是留下来当电灯泡的吧。”
“哈?”
“上回没机会,现在郑重介绍并纠正一下。”纪询嘴角一勾,指指旁边和自己同在一张床上,正斜靠着床头的人,并把手中葡萄递过去,“我没有女朋友,只有男朋友。我男朋友,霍染因。”
“……吓?!”
编辑震惊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霍染因面无表情地把刚刚拿到的葡萄反手塞回笑眯眯的纪询的嘴里。
就你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