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揶揄他:
“看,这么宝贝,我动一下都不行,还想着送人,肯定送出去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总之,其他都再说,先给孩子们挂个电话报平安是正经的。”
余下一路无话,车子很快到了目的地。
老胡没有对纪询和霍染因说谎。
他确实有个“大家”——真的挺大,是栋三层的小别墅,带着个小花园。
小花园收拾得不错,二三月份里,也是绿荫如盖,花木怡然。
老太太先行下车,又扶着老胡出来了,她穿行花园,往别墅里走去,并问老胡:“……从海边回来,冷到了吧?家里的汤已经煲好了,我给你端上来,你先喝一口吧?”
“不用,你忙你的去,我在花园里呆一会。”老胡说。
“那要多穿一些,我去屋里把挂在衣帽架上的羊毛披肩拿出来,你披着吧。”老太太说,她进了屋子,又出来,手上已经多了一条咖啡色的围巾。
她将这条围巾披在坐入了花园椅的老胡膝盖上,又返身进入室内。
今天晚上的事情还有很多。
因为出去接人,只做了汤,菜还没有炒,药也没有煎。
老胡的药可不能断。
人老了,这病那病的,数不清,少吃一次药,都是大事。
对了,今天还去海边吹风了,要不然,在晚上放浴缸水的时候,再放一个驱寒药包?
她像一只工蜂那样,在屋子里这个巨大的蜂巢中忙忙碌碌,一刻不闲。
直到在炒完菜正熬药的间隙里,她不经意地一抬头,自敞开的窗户处看见站在花园里的两个人。
老胡。
以及一位年轻女人。
他们躲在树荫遮蔽的他人看不见的角落,苍老皱褶的手牢牢抓住年轻细腻的手。
那只年轻的,白皙柔腻、如截粉藕的手腕上,戴着一枚浓翠欲滴的翡翠手镯。
“咕噜噜——咕噜噜——”
药烧开了,药汁滚出陶壶,沿着壶口,落下一道道黏稠的褐色眼泪。
*
戴着翡翠镯子的女人哼着歌,脚步轻快,踏着夜色的轻盈模样,像在同夜色共舞。她撩着长到腰际的头发,拐进一株古树后的小巷——
小巷很短,大约五六十米深,里头挨挨挤挤地开着三四家店铺,其中巷子最深的地方,有一家咖啡馆。
咖啡馆的旁边是花店,花店外墙栽有一串紫藤花,季节合适的时候,深深浅浅的紫藤像一副少女心事的画般垂落下来。
但冬末春初——就逊色很多。
鲜艳的花朵还未生发,只有耐寒的绿植还能妆点下铁灰色的墙壁。
她路过花店,推开咖啡馆的猫型扶手门。
“喵——”
猫猫的叫声争先恐后地从门里传出来,其中一只通体雪白,只有两只耳朵尖带点咖啡色的猫咪,就趴在店门口旁的猫吊篮中,两只雪白的爪爪伸出吊篮的网格,毛下粉垫差一点点就能触到女人的脸颊。
“啊!”
女人叫了一声,不是惊吓,而是惊喜。
她娴熟地抱起这只猫咪,放在怀里垫了垫,对店主人说:“雪团又重了。”
这是名叫“雪团”的布偶猫,是店主人年前进的新猫,来时还是颇小的一只,翻了个年,已经长到原本体重的两倍以上,又因为总受来店里消费的顾客的追捧,养出了种睥睨尊贵的女王脾气,
“布偶猫嘛,见风长。”店主人从吧台里抬起头,“罗穗,最近忙吗?好一段没来了。要吃什么?还是老样子吗?”
“忙啊——”罗穗抱着猫咪走到店里的圆桌旁坐下,“老一套,芝士抹茶蛋糕加一杯卡布奇诺,再给我一份猫咪冻干。”
“雪团今天被喂饱了,你拿冻干它也不会吃。”店主人提醒道,“每天来这里的客人,第一个要喂的就是雪团。”
“没事,喂其他猫猫也一样,我可是博爱党。”罗穗扬扬下巴,虽说是博爱党,她还是最喜欢这只布偶猫,尤其是布偶猫那双矢车菊蓝的眼睛。这双蓝眼睛,漂亮得如同一对蓝宝石。
布偶猫慵懒地压着她的手,雪白的长毛延伸到那枚翡翠手镯上,这上好的雪色毛皮,衬托得那枚翡翠镯子越发夺目,宛若凝聚了世间的绿之精魄。
罗穗也觉得这一幕美。
她掏出手机,对准手镯,“咔嚓”一声——
*
“叮”地一声,新微博发出提醒响起。
阿坤坐在电脑前有段时间了,他觉得眼睛有点干涩,就闭上眼靠在椅子上小憩。小学老师总在说的用眼疲劳看绿色实在是个伪命题,他活到现在,从没觉得这能起到半分作用。刚才他的电脑荧幕也是绿的,那是一泓属于翡翠的名贵的绿。
这张照片是这个微博的主人“忧郁翡冷翠”最近po的图。随着图,主人配了一段博文。
又没管住手,入了这只新镯子,以前总嫌弃绿色俗气,总喜欢买紫色粉色白色的,结果年纪越大越觉得,翡翠就应该买绿的!不买绿的买什么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