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只剩急促的呼吸,被骂懵了。
身后还有越来越近的喊打喊杀声,纪询险之又险地躲过两根自背后飞来的木棍,也不知道这些人哪找来这么多木棍。他没那么多精神和时间组织语言,只能尽量简短明确:
“我给你们发定位,但别来找我——我忽悠了所有上山的人都来追我,不定他们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跑回去转移尸骸,所以你们要做的,是尽最大可能赶快到现场固定证据。我这里先带他们兜兜风。”
说罢,纪询挂断电话,发了个定位过去。
也就几句话的功夫,追着他的村民队伍已经发生了变化,他身后的人变少了。
是有人反应过来,回去了?
纪询的心提起来,他一闪神,乌漆嘛黑下没防备前方有个断口,直接踩空,从大约半米的高台往下掉——好在底下不是悬崖,好在追击的人和他还有段距离。他跌倒在地,闷哼一声,滚了两圈,又爬起来,重新奔跑。
这时纪询看见自己左手边远些的地方,在怪诞的扭曲的树木间,忽地飘出几道影子,那是原本追在他身后的村民。
……不是有人醒悟过来回头了。
是他们醒悟过来,分了兵,仗着熟悉地形人又多,打算把他包饺子!
*
“操!”高方看着又挂断的电话,爆出一声粗口。
他抱头两秒钟,赶紧收拾情绪稳定精神,先向总局报道这里的情况,请求局里立刻调派人手进行支援,一切讲完,他按着腰间手枪,对高圆说:“我去定位的地点固定证据,你在这里看着曾鹏。”
“不行。”高圆冷静道,“这种危险任务必须有搭档,我们一个一个上去,出了什么事没照应,跟添油战术一样,白搭。”
“我们可以一起上去。”旁边的曾鹏也听全了,他急不可耐——这对他而言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如果村里的人犯了事,要进局子,想来也没有人会再有精力阻止他迁坟了,“必要时刻我也是个战斗力!”
“你闭嘴。”双胞胎一齐怒喝。
“还是得上去,情况紧急,不能在这里干等着。”高方说,“等支援到,黄花菜都凉了。”
“先上去,固定证据,再一起去找纪哥。”高圆点头。
他们做完决定,再次看向曾鹏。
“我……”
曾鹏只来得及说一个字,他的手就被铐住,手铐直接锁在面包车车窗边沿铁条上。
他扯扯手臂,金属手铐敲击窗户,哐当哐当,再尖锐的声音也唤不回不了两位拷了他丢下他直接上山去的警察,他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
“我靠……”
前方的村子还是静着,原本有的零落灯眼,又灭了两盏,剩余的光已不足点量这块地,那幽幽的细芒,吞吞吐吐,如阴地里的勾魂灯。
风更冷了,他打一个寒噤,坐在车边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道明亮的光刺破黑暗,一辆车子从远处驶来,它在他面前停下,车窗降下,霍染因微冷的面容出现。
“怎么只有你一个,其他人呢?”
还有半句话,藏在他的喉咙里,没有吐出来。
纪询人呢?
*
呼哧——
呼哧呼哧呼哧——
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和背后的人声都消失了,充斥在纪询耳朵中的声音,变成了他自己的剧烈喘息声。他的整条器官,变成了一道烧红的罐子,任何气流的通过都会引来一阵火辣辣的干痒。
他艰难地咽着口水。
大概跑了有二十分钟或者半个小时?他松懈已久的身体在高强度的运动下发出明确抗议,他感觉到膝盖上的韧带抽疼,胳膊和肩膀也疼,前者是撞的,后者还是撞的。
纪询的思绪有点漫无边际,苦中作乐地分析。有时候情况越紧张,思维越活跃,反而不能集中精神分析现有的危机。
但其实也不用多做分析。现场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背后追他的人分成三拨,从三个方向向他围拢,他们追得紧,但又不是那么紧,让他能够踉踉跄跄、吊着最后一口气,往唯一没有被围住的地方跑去。
可那地方是真的没有被围住吗?
围三缺一,非常明显,这些人在将他当着猎物追,他们是有明确目的性地将他往一个地方驱赶。前边不会是什么悬崖峭壁,死路一条吧,这倒很符合现在的情况,把他追到无路可逃只能跳崖,谁都不用动手,日后有人来查,也可以辩解说是他自己半夜上山,没看清路,一脚踩空掉下去摔死了。
嘿,别看奚家村村里人一脸憨厚,黝黑黝黑,好像这辈子都面朝黄土背朝天,大字不识一箩筐,实际这追猎战术不是玩得很娴熟很有一套吗?别是靠山吃山,平常打猎打多了吧。
纪询琢磨开了。
恰在这时,背后一声弦响,他听见“咻”的破空声——
违法持有管制弓弩,违反治安管理条例,需要判处……操,谁他妈还管这个!
他的注意力瞬间集中,调用身体剩余的力量,往前一扑。
弩箭没有射到他身上,他擦着他的身体投向前方漆黑处,最后射中一株树干,箭身兀自颤动,传来一阵细细嗡鸣。
纪询安全落到了地上,握在手里的手机突兀震动起来。
有人打电话来,是谁?高方高圆?他们找到地点,固定证据了?
纪询想,可此刻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去看手机屏幕,他奋力爬起,一根棍子重重砸到他的胳膊上,他手一抖,震动的手机跌出去,再被人的鞋子踩中,也不知道坏了没有,与此同时,又有人用力将他一踹,他再度重重倒在地上。
这时,身下的土层开始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