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询的脑海再次掠过灵光。
霍染因和袁越已经走入了电梯。袁越对纪询说了声“回见”,抬手按下关门键。
电梯门缓缓闭合,电梯外的世界越来越窄。
彻底关闭的前一刹那,一只手突兀伸入,在袁越愕然的表情中,纪询将站在电梯里的霍染因直接扯了出来!
电梯门合拢最后缝隙。
纪询低头,对猝不及防倒在自己怀中的霍染因说:“警察弟弟,明天我要带律师去奚蕾老家商量迁坟,一起来不?说不定会很有趣,信我。”
“别闹……”霍染因耳朵又红又痒,从牙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有本事等我下班。”
“哈。”纪询还要继续,又“叮”一声,刚刚闭合的电梯门再度打开,袁越显然发挥了骨干刑警的手速,关键时刻按住开门键。
趁仅余空隙,纪询和霍染因咬耳朵:“等什么下班,刚才你扯我的时候也没见你下班,这叫公平对等,有来有往。”
门打开,袁越调侃道:“说什么话要赶最后一秒,不能被我听见的悄悄话?”
楼道间里,纪询霍染因早闪身分开,站得远远的,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我问霍队明天要不要和我去玩。”纪询,“偷懒的话不敢被你听见。”
“不去。”霍染因神色淡淡,“无聊。”
“这可是你自己拒绝的。”纪询双手抱胸,倚着电梯门,痞痞地笑,“别后悔,没药吃。”
第二十四章 二合一大侄子,你叔我王者了。
一旦决定要做什么事情,纪询动作飞快。他先和警局里通了个气,再敲定律师,最后带着律师在26号上午十点来到奚蕾的老家,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奚家村。
纪询熟门熟路找着那株长满瘤子的枯树,枯树后边的院子里,奚蕾妈妈正在喂鸡,她叫安心荷。
“阿姨,”纪询扬声说,“我今天过来,是替曾鹏同你们商量点事,他要将赠送给奚蕾的房子收回。”
他特意点出了房子,可安心荷一如木头人,什么反应也没有,只呆呆望他一眼,转身进屋,而后奚蕾的爸爸奚正平出来了,奚蕾爸爸个子矮,身体胖,像个发育良好的冬瓜,骨碌碌从楼梯上滚过来。
人到了面前,那双红肿的眼便显露出来,在脸上眯成一道缝,三分疑虑,三分警惕的光,全从这道缝里刺出来。奚正平警惕道:
“什么拿回,怎么拿回?那房本上写着的就是蕾蕾的名字,蕾蕾死了,这房子就是我们家的,未来小放还要在那里头娶妻生子,你别欺负我乡下人不懂事,从我手里骗钱!”
奚正平出来之前正在为奚蕾烧纸。
他身上有烟火檀香的味道,眼睛是哭红肿的,女儿死了,他确实伤心,伤心得到了现在也没完全缓过来——但也不妨碍他将女儿积攒多年死后留下的存款用在儿子身上,为儿子买一万的球鞋和六七千的手机。
纪询目光一转,看见楼梯上低头打游戏的少年,奚蕾的弟弟叫奚放,奚放比奚蕾小一轮,如今还差两岁才正式成年。他不管律师和奚正平怎么说,奚正平也顾不上他,他推开小院的门,走上楼,和奚放搭话:
“玩游戏?我也玩,组个队一起。”
“大叔你行不行啊。”奚放搓着手机屏幕,疯狂放技能,“我钻石了。”
“大侄子,你叔王者了。”纪询嗤笑。没有人知道一个穷极无聊的作者会花多少时间在游戏上。
两人组了队,随意打了两盘,有输有赢,输赢并不重要,纪询问:“前几天跟车去了宁市吧,觉得宁市好玩吗?”
“跟什么车,我姐死后我爸天天在那边呜呜呜,哪有心情带我出去玩。”
“卖罗汉松那次。村里不是去了很多人吗?怎么,你没在?”
“你说那个——”奚放恍然,但注意力还在游戏上,游戏吸引了他全部注意,“那回是村里阿姨们去城市办年货,又不是去玩,拢共就去了两个男人,一个程老师,一个大明哥。”
这个回答令纪询意外,但某种程度上算是好事。
从目前调查到的情况看,唐景龙私下的小动作并没有为他招来什么对手,反而给他博了个“大善人”的美名,凶手因奚蕾而杀死唐景龙的概率大大升高了,以此考虑,有动机的就那么几个,奚蕾的父母兄弟,葬礼上为奚蕾买墓碑的程正。
唐景龙失踪当夜,奚正平与奚放都在小乡村,他们可以排除,剩下两个,奚蕾的母亲,安心荷,奚蕾的老师,程正。
纪询还想把唐景龙失踪当天发生的事情知道得更清楚一点,他问:“大明哥是哪位?”
“村里唯一穿皮鞋的那位。”奚放说,“就在我家隔壁两户。”
不用思考奚正平隔壁两户是什么样,纪询已经在楼下的人群中看见了目标任务。小小的村子什么都慢,消息最快,如今一群人围在奚正平的小院外头看热闹,其中正有位穿皮鞋的青年。
纪询又从楼上往下走,路过小院的时候,他看见律师与奚正平。
律师说道理拽法条,差不多把奚正平说服了,刚才还一脸愤怒的男人此刻已经开始犹犹豫豫,详细询问:“总之……你就是想说,房子曾鹏是能拿回去的,但如果我让曾鹏迁坟,曾鹏就愿意给我们一部分补偿款?而且他现在手里头没钱,要过一段才能给?”
“十足真金。”
“要是曾鹏迁坟后又反悔,不给钱呢?”
“我们可以就这笔钱款签个合同,做个公证,再找个担保人,喽,就是旁边的这位,如果曾鹏不给钱,这位会给钱的。”律师指着纪询。
这是纪询来之前和律师商量妥当的。曾鹏房子的部分钱款是贩毒所得,需要收缴国库,但这一点纪询不愿意让奚正平知晓,他还是想在奚蕾家属面前为曾鹏保留最后的体面。商量来商量去,就兜了这么大的圈子。
律师指完纪询,又唾沫横飞继续说服奚正平:“您想想我刚才说的,女儿不能跟父母一辈子,就当这笔钱是聘礼,你们把女儿嫁了——你们说是不是?”
律师一扭头,朝外头围观的众人喊。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是是,谁说不是,死了都能换笔嫁妆,方圆百里头一份!城里人有钱,不会骗你,答应吧!”
所有人都同意,奚正平也被说服,他点下头,首肯了:“既然曾鹏诚心,那就迁坟吧……”
哐当一声响。
院子里的木板倒了,好重一块版,砸在一直做活的安心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