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越索性再拿出一颗,这回直接剥了糖果纸,把糖果塞进纪询嘴里,他说:“算了,你不想谈这个我们就不说。但当时可是你说的要和我一起当一辈子警察的。”
纪询含着糖,舔舔唇,甜的,甜到发苦。
是我说的。他在心中应道。那时年少又轻狂,不知道没有谁能和谁一辈子。
“你应该明白,”他微微恍惚,心中的话泻出嘴唇,“我迈不过那个坎……”
袁越还想说什么,目光忽地一转,停在纪询身后:“霍队?”
纪询转身,这才发现霍染因站在办公室大门口,不知看了多久,听到什么。
第五章
袁越站起来:“我来和朋友聊聊天。”
“何不顺便把朋友的笔录做了?”霍染因说,嘴角带上似有若无的微笑,“节省大家的时间。”
袁越眉宇掠过一丝疑惑,他开口前,纪询先打了个哈欠,不太客气:“我在这里都等半小时了,还要等多久呀?赶紧录完了让我回家行吗?”
袁越走了,霍染因在袁越刚才的位置坐下,他打量着纪询。
又来了。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纪询不觉皱了下眉,他现在开始觉得,昨天霍染因和自己的见面过于巧合,就好像他是霍染因想要钓起来的那条鱼,这条鱼还傻傻咬了钩。
“女人的直觉真可怕。”霍染因终于开口,“早上我以为她在乱说,没想到她虽然没拿到什么证据,却心里有谱。”
“她心里有谱,你心里可能没谱。”
“哦?”
“八卦成这样,冒昧问句,您今年贵庚啊?”纪询嘲讽一笑。
霍染因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他翻过这个篇章,拿起晚上的现场记录,记录很简单,只是如实描写,一共三五行字。
“反应过激了,居然把非专业人士的手臂拽脱臼,你有刀具恐惧症?”
“……”
“我去你家的时候,没看到厨房刀具,房间里的橱柜桌椅都做了圆角打磨,找了找柜子,连裁纸刀都是圆壳的……”
霍染因一翻手,一枚不足掌心大的蜗牛壳形迷你美工刀出现在桌面上。
他手指一推,刀刃弹出,很短的一截,不注意都看不到上边的尖角。
纪询目光全然本能地挪开了,他的喉结滚了滚,一条看不见的绳索悄然绕上他的颈项。随后,他听见弹簧松开的响动与霍染因了然的声音。
“尖锐恐惧症。”
“霍警督,你是警察,跟我说说,这算不算入室盗窃?”
“入室盗窃的法条解释和普通盗窃的立案标准想必不用我赘叙。”
“人民公仆不拿群众一根针线的守则呢?”
“我说话习惯有证据,这是证物。”霍染因说,随后,他将美工刀推向纪询,为这轮针锋相对划上句号,“现在证据证明完毕,物归原主,不拿群众一根针线。”
纪询垂眸望了一会美工刀,突然笑了。
他挑起的眼角充满了不逊,可那浅浅的一弯勾本身就是一种美丽;他含在嘴角的笑容充斥着讽刺,讽刺中又有一丝彬彬有礼的味道;他脸上写满了切实的厌倦,可是那张脸,这个人,在和黑暗结合的时候,也染上了黑暗的魅力。
一种深邃暗沉,叫人哪怕明知飞蛾扑火,也想靠近他拥抱他的魅力。
“警督,你真在意我。鉴于我们之前确实没有见过,而我也没有失忆这种狗血小说标配桥段,只能推定……过去我们可能在一个超过十人的公开场合见过面,在那里,我给你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或阴影,乃至于你横看竖看都看我不顺眼,对我恋恋不忘直到现在,终于冤家路窄。”
“不过听我句劝。谁的人生没点伤心事?习惯就好。”纪询漫不经心,又开玩笑,“对了,我说话不讲究证据,万一猜错——那就猜错。我建议,不管对错,你都不用继续,我们默契点保持‘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这个梗,就好了。”
记录本子原本拿在霍染因手中,现在被他丢到桌子上。
他自出现在警队后的不动如山被破坏了,此刻正满脸不悦盯着纪询。纪询意外地在这时的霍染因身上看出了些昨晚上的撩人烟火气。
可惜啊。
辣的太过,受不了。
*
纪询走了,霍染因还得在办公室里加班工作,命案发生后的第一时间总是额外忙碌,最黄金的侦破时间就是72小时,能多干点就多干点。
不多时,谭鸣九打着哈欠走进来:“联络到死者家属来认尸了,死者家属在周边农村地区,说会尽快赶过来,家里就父母和一个弟弟,看家境不怎么样,我打电话过去通知的时候,接电话的父亲天塌地陷了一样……诶,纪询呢?走了?”
“嗯。”
“我看这样案子他参与这么多,还以为他决定回来了,都三年了,袁队也不劝劝他,人总得往前……”谭鸣九小声嘟囔,肉眼可见的低落着。夜晚总是让人低落。
“袁队和纪询感情很好?”霍染因仿佛不经意问。
“很好,是手把手、背靠背整出来的交情。”谭鸣九乐于和新上司分享些无伤大雅的八卦,“纪询刚来警队的时候,是袁队带的他。他天生是吃这行饭的人,上手超快,除了现有的工作外,还爱翻陈年旧案。那些案子过了十几二十年,证据要么已经找到,要么早就湮灭,但他硬是能翻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这么厉害为什么离开?要是好好干,现在都做到队长了吧?”霍染因抛出新问题。
“反正,多少有点他自己的考量吧。”谭鸣九的言辞一下含糊了,“他现在也挺好的,是个很出名的作者,人闲事少来钱快,我梦想中的生活。”
“唔。”霍染因,“你觉得他更喜欢过去的日子,还是现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