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星皱眉道:等等。
邻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过了会儿又有好几户人家默默打开门缝,听着小罗骂人。
小罗是个可怜的女人,他们都知道,不少人劝她早点找个男人嫁了,反正那个拖油瓶也成年了,让他自己打工挣钱去。
高大的青年人站在楼道中间,衣服湿淋淋滴着水,睫毛上沾满水珠。
即便狼狈至此,他依然没放开琴盒。
邻居咳嗽两声:小夏啊,你这是什么啊?别人送的礼物?
见夏淞不说话,他道:楼下那个车,挺贵吧?
罗红竖起眉毛,什么车?
邻居:哎呀,就是送小夏回来那个嘛。我看见里头坐了个男的,你别说,还挺眼熟,好像在电视上看见过
罗红脸色青白一阵,一把夺过夏淞手里的雨伞,狠狠打在自己儿子背上,我问你!你哪来的钱买琴!啊?!
她头发凌乱,身上披着老旧的毛线外套,看上去像个垂老的婆子,而不是中年女人。
夏淞不忍,低头温声道:没有花钱。
邻居:啊!难道是那个人送的?啧啧,这看上去得几千块吧?
几千块?这对住在这里的下岗职工可是个大数目,谁会花几千块就买把破木头啊?当即有人开始小声说夏淞不该乱收人东西,又说谁舍得送这么贵的东西给他,那得是什么关系?
更何况,听男邻居说,底下可是个男的。
邻居走过去掀开防水布,夏淞抿紧唇角,躲了一下。
他珍重地盖好防水布,那动作看得罗红鬼火直冒,甚至顾不得邻居都在旁边看着。
跪下!她怒骂道,脏东西,我就该把你扔给你那个死鬼爹,饿死算了
她怒血上头,激素让她发了疯,雨伞狠狠摔打在夏淞身上。
夏淞忍了,只护住琴盒,妈,进去我和你解释,好不好?
他语气带上了隐隐的祈求。
那些人的议论和目光,简直就是鞭笞他的恶鞭,一下下打在身上,比起痛,更多的是耻辱。
你个卖**的下贱东西,还想进我家?滚!
雨伞啪嗒一声,伞骨折断,飞起的一根铁骨划破了夏淞的眼角。
血让罗红冷静些许,眼睛圆瞪,满是血丝,大口大口喘气。
男邻居见了血,也吓着了,不敢再拱火,悄悄溜到其他邻居身后继续看好戏。
他早看这个小孩儿不顺眼,不就是考上个大学?有什么好傲的,回来都不知道叫他一声叔,闷头就往家里走。
要不是他家小孩儿还要夏淞帮忙补课,他早骂人了。好在罗红是个软骨头,随便说两句她就让夏淞上赶着贴过来上课。
就连邻居小孩儿读书用的练习册都是夏淞自己的打工钱买的。
可不能打坏了,男邻居心想,要是夏淞一赌气跑了怎么办?外面的家教可得几十块钱一节课?夏淞那大学里的,听说得好几百
夏淞道:那我就在这里说。
他深吸口气,大声道:我们校庆,我竞争小提琴主奏赢了一个同学,这是同学哥哥送的琴。
周围安静下来,有几家关上了门。
又有其他邻居跑上楼,手里甚至拿着瓜子磕,哎,我看楼下那车眼熟,小罗你见过没有?
罗红刚下去的血压又拉上来,但是她没法对着邻居发火。
那可是大老板的车啊,邻居往地上一呸,吐了口瓜子皮,又羡又妒,就咱市里那些商场,都他的哎。
男邻居眼珠子一转,赶忙问:你认识?是谁?
姓蒋吧,我记得挺有名的。
夏淞:不关他的事!
罗红第一次见他儿子这么激动,怒道:你跟他什么关系!
我
楼道灯被人跺响,大块头西装革履的司机往那儿一站,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夏淞垂下眼睛,指节都捏得发白。
邻居默默后退了些,他们是好事,但这人牛高马大,黑着脸简直跟电影里的黑.道一个味儿。
夏先生,司机走到夏淞身边,瞪了眼罗红,吓得女人后退,走吧。
夏淞摇摇头,不
蒋先生在等您。
青年沉默着,发丝还在缓缓滴水。
邻居顿时急了:小夏,你往哪儿去啊?这不是你自个儿家嘛?
你妈就是着急了,哎,怎么说,你也不能,不能跟个男的
司机恶狠狠地转过头,闷声闷气道:你说什么?
邻居吓得一抖,他本来也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在这保镖打扮的人面前却吓得双腿战战,话都说不出口。
罗红:你敢走,这辈子都别回来!
昏暗的灯下飞舞着蚊蝇,夏淞低垂着眼,一阵眩晕。
邻居趁机道:对啊,小夏,你不想想这么多年,要不是我们几家人帮衬着,那些讨债的早把你们母子卖了换钱咯。
我家乖乖可还等着你给他补课呢,天天都念叨小夏哥哥什么时候去
你家孩子补课,跟夏淞什么关系。这声音冷漠入骨,听得人精神紧绷。
邻居平白打了个寒颤,回头望去。
那是个极为耀眼的男人,与筒子楼脏污的地面与墙壁简直不是一个风格。眼下的倦色只显得他更加冷淡疏远,看得人两股战战,几乎扛不住他身上的气势。
夏淞眨去眼睫上的水珠,勉强笑着说:蒋先生,这里好脏的。
邻居有心刺他两句,问问他怎么敢骂自己住的楼脏,可被蒋星随意一瞥,吓得魂不附体。
他不服气,嘟囔道:补课怎么了?我们还帮小罗赶了讨债的呢,这不是他欠我们的?
蒋星在这里,夏淞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不知感激的坏种,终于开口:
讨债人明明是我报警赶走的,你就是开了个窗户偷听,看他们走了才出来。夏淞唇色抿得发白,补课是我妈同意的,说了只是一节课,结果呢?变成两年,所有课本都是我给小清买的,你出过一分钱吗?
邻居想被踩了尾巴的猫:怎么说话呢!你这孩子我管不了了!小罗你看看你儿子,什么东西敢顶撞大人!
罗红一听,刚刚被夏淞点醒的神经又不清明起来。
是啊,没有邻居帮忙,她真的能在这儿安家吗?夏淞不就是讲讲课,算得那么清楚做什么?真丢脸,跟他爹一样,钻进钱眼儿里出不来的东西。
她颤抖着,将手边的茶杯砸向夏淞,跟你叔道歉!
司机眼疾手快,一把打落茶杯,惊得声音走调:有你这么当妈的?
蒋星看着这场闹剧,只觉眉心更疼。
夏淞过的是什么日子。
夏淞:妈,你觉得我错了?
罗红瞪大眼:你在质问我?啊?
夏淞。蒋星淡淡道,走了。
夏淞强笑道:蒋先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