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镇乾不置可否,本王不需要他人为我铺路。
焦焕试探问道:今日和亲的到底是什么人?无论男女,若他本是西夷人,那就算不上无辜。
西夷全民皆兵,夏日牧羊,冬日便集结成游掠队袭击边城,抢夺粮草物资。褚镇乾摄政前,不知每年有多少无辜百姓惨死刀下。
焦焕父母也因此而死,他对西夷可谓恨之入骨。
什么人褚镇乾眯起眼,眸光冷厉,盯着他。
明白。
褚镇乾慢条斯理擦净手指血渍,指腹温热,仿佛还能感受到蒋星柔软耳垂。
蒋星说的话,他只信一半。耳坠算其中一件。
有着三个铃铛的金坠在他手心静静躺着,光彩夺目,和他主人一样耀眼精致。
褚镇乾轻晃手心,却并无铃声传出。他从孔缝看进去,里面确实有小球。
焦焕突然道:此物
褚镇乾:如何?
焦焕面色怪异,属下是边关人,幼年曾在市集见过此物。
那商人是西夷人,身边有个年轻男子,他就戴着这东西。焦焕皱眉道,铃铛可以响,但需要非常温暖的环境,和
直说。
焦焕:剧烈摇晃。
褚镇乾嗤笑一声,随手将之扔进床柜中,退下吧。
*
内侍领着蒋星穿过漆黑回廊,手中宫灯平稳,简直像鬼火。
蒋星问:芸豆呢?
回公主,奴才着她先行为您打理住处,免得耽误您休息。
内侍态度比先前更加恭敬,简直不像对待一个外族人。
他被带到一个荒凉偏僻的小院,里面只有一间五米见方的小屋,另隔了极窄的一间侧房用作下人休息。
庭院里荒草丛生,石板大半都碎裂翘起。
蒋星一跨过门槛就听见了小动物连夜搬家的动静。
芸豆见了他正要扑上来,突然想起这公主是个男子,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蒋星灿烂一笑,芸豆。
她一时百味杂陈,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也勉强一笑。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为蒋星不值。
小姑娘最具想象力。从蒋星说的那几句话里不知道给他描绘了个多么可怜的身世。如今还要替人受过,在这吃人的皇宫里苟且偷生。
她暗自下定决心,不管蒋星身份何时会暴露,在这之前她都要好好保护着对方。
内侍简单说了两句不要在宫中胡乱走动便离开了。
芸豆之前已得了内侍嘱咐,道:公主,屋子收拾干净了,您快去休息。
蒋星并不为这寒酸居所难过,轻快道:谢谢。
芸豆手脚麻利,常用的几件家具都擦得干干净净,床上也铺了柔软的被褥。床架子虽然蛀空了有点晃荡,但睡个好觉还是不成问题。
蒋星又去看了看下人的房间,里头积了厚厚的灰,床上就一张烂席子,根本没法住人。
他说:不如你睡我那里,等明天打扫干净再说。
芸豆心中酸涩,摇头道:我给您守夜吧,这屋子谁知道有没有蛇虫。
蒋星嘴上答应下来,转头却仗着自己力气大,直接把芸豆推到卧室。
小姑娘懵了,公主!
蒋星小声说:我本来也只是真公主的下人,你是女孩子,我哪能让你睡椅子。
芸豆一动蒋星就按着她肩膀坐下。她实在拗不过,只得说:椅子太硬了,您睡榻上吧。
蒋星迟疑道:中原女子不是不能与男子独处么?
芸豆苦笑:当奴才的,算什么男女?
况且她不知蒋星身份的时候,手都牵过了,这算什么。
嗯嗯,快睡吧。蒋星笑得眉眼温和,明天还不知道有什么麻烦等着。
他吹了灯,抱着一卷被子蜷缩榻上。蒋星个子高,睡在上面有些拥挤。
芸豆合衣而眠,咬着被子流眼泪。
自打被卖到宫里,她多久没被人这么照顾过了?蒋星这样又蠢又好的人,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儿?
可夜没过半,院门突然被人闯开,火光照得窗纸明亮。
芸豆悚然一惊,跳下床把蒋星推进去,我去看看。
西夷公主可在此处?外间有侍卫高喊,粗暴地踹翻院中石凳,搜!
芸豆脸色发白,推门而出:公主已经休息了。这是做什么?
侍卫头领上下打量她,认出是以前伺候秀女的芸豆,道:陛下遇刺,各宫皆有人值守,唯此处荒芜偏僻,最适合藏匿。冒犯了!
他身后三四个侍卫推开芸豆,鱼贯而入。
屋内漆黑一片,其中一人用火把点亮烛台,大步走向床榻。
芸豆不敢上前,惊呼道:这、这公主乃是陛下嫔妃,你们怎敢
芸豆?出什么事了?声音微哑,似乎是刚从梦中醒来,尾音轻快上扬。
侍卫停住步伐,握紧火把。
床帏后人影微动,一条雪白手臂撩开床帏,露出一点缝隙,看不清里。
腕上几根金镯如同某种束缚锁链,随他动作轻晃,发出轻细响动。
侍卫眼睛落在那皮肤上,一时呼吸急促。
都说今天来了个西域美人,皮肤比她们那儿的牛奶还白。
侍卫大多是底层行伍出身,谈话聊天粗俗下流,说陛下一碰,就能叫那美人噤声痛呼,在雪中留下大片杂乱红印
芸豆扑上去,抓着蒋星手臂塞进床帏:公主!是宫中侍卫搜查。
搜查?蒋星奇道,床帏后的影子歪了歪头,出什么事了?
不待芸豆回话,他语带笑意,信任道:宫中侍卫能为陛下做事,定然是人中龙凤,想必不会做出逾越举动。
蠢蠢欲动的侍卫听了这话,好似真成了蒋星话中的重要人物,轻咳两声,连语调都客气不少:
公主见谅。陛下遇刺,那贼人不知所踪,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陛下遇刺?
蒋星焦急道,有没有出事?
他撩开帘子,动作太快,芸豆根本来不及制止。
侍卫双目圆瞪,一双眼睛挂在蒋星面容上下不来。
屋内蜡烛年生太久,火光昏暗,加上火把也照不透厅堂。蒋星黑发落在洁白底衫上,发尾卷曲泛着微光,如同丝绸。皮肤柔亮白皙,半隐在床帏后,宛如某种隐秘邀约。
蒋星眼睫微颤,紫眸中满是真切忧心:我我可不可以去看看陛下?
他身份尴尬,照理来说是不得擅自行走宫中可侍卫晕了头,满心都是想多与他相处片刻,心一横,道:
自然可以,公主担忧陛下乃是一片真心。且此处不知是否有贼人藏匿,并不安全,陛下定能体谅您。
蒋星眉眼柔和弯起,笑说:多谢,且等我片刻。
芸豆暗恨这侍卫多事。蒋星不去见皇帝也就罢了,说不准哪天陛下就忘了有他这号人,这下好了,又自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