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耀宗小声说:“上面终于给我们配个政委。今儿政委值班。”随即大声说:“你吃吧。不过得做熟,半生不熟的有毒,轻则胃烧心,重则呕吐要命。”
啪嗒!
隔壁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邵耀宗和杜春分以为是薛旅长那边,紧接着听到泼水的声音。
不可能是薛旅长,两人转向东边。
将将转过头,王金氏和孙瑾一起过来,俩人的神色很复杂,说是惊慌不全是,说是难过也不全是。
杜春分心里咯噔一下,转向邵耀宗,这是出什么事了?
邵耀宗问:“婶子,嫂子,怎么了?”
“我——”王金氏一张口,意识到声音在抖,深呼吸,稳住情绪,问道:“你刚才说豇豆得做熟,有点生都有毒?”
杜春分道:“是呀。怎么了?”
王金氏没有回答,而是看孙瑾。
孙瑾眼中已蓄满泪水。
杜春分被她这副样子搞蒙了,“嫂子,是不是王旅长他——”
“他没事!”孙瑾抹一把眼泪,“他领毛蛋出去了。我——不知道婶娘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在毛蛋之前我们也有过两个孩子。”
杜春分点头:“婶子提过一句,所以您爸妈特怕毛蛋长不大。”
孙瑾:“有一个孩子的身子骨跟毛蛋差不多,肚子里也没什么大毛病。谁知有一天,突然就吐个不停。等我们送到医院,就已经,已经……没意识了。我们一直以为他得了急症。要不是听,听邵参谋长说,我们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都不知道是我害了他。”
此话一出,孙瑾泪流满面。
王金氏连忙扶着她。
杜春分和邵耀宗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不过一句话,引出一段伤心往事。
邵耀宗道:“嫂子,医生没说食物中毒?”
那时候王金氏在老家,虽然没在场,但她听王旅长说过,“那天的饭菜孙瑾也吃了。她和保国都没事。孩子肚子里的东西在家吐完了,医生可能没看到豇豆,就没往豇豆上想。”
杜春分:“那可能半生不熟的恰好被他吃了。嫂子,别自责,邵耀宗虽然那样说,其实我们从没听说过吃生豇豆吃没命的。很有可能是豇豆引发了别的病。”
“那还是我的错。”
薛旅长过来,道:“嫂子,就算没豇豆,他命该如此的话,一口黄瓜也能让他发病。你家毛蛋身子骨也弱,这大半年天天跟着婶子吃食堂,听旅长说,连猪下水都吃,身体反而越来越好不是吗?”
杜春分接道:“是呀。嫂子,你不知道豇豆不熟有毒,这些天也没少吃豇豆,毛蛋不就啥事没有?”
孙瑾摇头:“你们不知道,婶娘她牙不好,我都把豇豆做的特软,不可能有半生不熟的。”
杜春分:“嫂子,像薛旅长说的,命该如此,你做的特软也没用。他要是背着你偷偷吃生的呢?生黄瓜可以吃,孩子小不懂事,很有可能认为生豇豆也可以吃。”
薛旅长脱口而出:“我小时候就吃过。”
四人不由得转向他。
薛旅长仔细想想:“真的,我小时候真吃过。还不止一次。我妈看见了也没说什么,肯定跟嫂子一样不知道。”顿了顿,不禁感慨,“这么说我命真大。”
孙瑾不禁说:“别安慰我了。”
薛旅长:“真的。不信回头让旅长打电话问问。我绝对没撒谎。我敢说,咱们这个大院,十家至少有三家不知道。嫂子,你想想,早年苦的都啃树皮吃野菜扒观音土,就算知道生豇豆有微毒,也等不到做熟。”
这点王金氏赞同:“侄媳妇,就别难过了。”
杜春分:“其实不止豇豆,像土豆没做熟,有的人吃了没事,有的人吃下去也会上吐下泻。不一定是吃你的豇豆吃的。”
薛旅长惊讶:“土豆也会?”
邵耀宗不禁问:“你不会也啃过生土豆吧?”
薛旅长的脸色微变。
邵耀宗:“不是说你父母工作挺好吗?”
薛旅长摆手:“不是在家吃的。有几次冬天值班,夜里饿得慌,没等土豆烤熟就我就囫囵吞下去了。”
杜春分不禁说:“那你还真是命大。”
薛旅长感慨:“你们今天不说,我也没想到居然有个铁胃。”
甜儿出来问道:“娘,那锅里的豇豆多煮一会儿?”
五个大人不由得朝厨房看去。
甜儿被看得低头打量自己。
杜春分想想今晚的饭,猪油炒豇豆,炒变色之后往里加热水,“再煮一会儿。你用的是热水,倒进去没怎么煮水就开了。以后用凉水,水开了就不用煮了,可以直接下面。”
王金氏想起自家炉子上的菜:“侄媳妇,咱们也回去做饭吧。毛蛋该饿了。”
孙瑾只剩毛蛋一个孩子,很怕他出个好歹,闻言收起眼泪随她回去。
薛旅长不禁小声说:“早知道我就不多那句嘴了。”
杜春分:“你不说我们不说,她也会知道。除非这辈子不吃豇豆。说起来都得谢谢你。我这些天只顾教甜儿她们做饭,忘了跟她们说很多半生不熟的东西都有微毒。薛旅长,在我们家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