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耀宗拿着扁担,拎着水桶出去,门口一群女人,嘀嘀咕咕,正对着他家指指点点。一见邵耀宗,全体噤声。
邵耀宗发现陈月娥居中,装没看见。
然而世上就有那么一种人,好了伤疤忘了疼,俗称犯贱。
“邵营长,压水井打好了还挑水?”
邵耀宗脚步一顿,“暂时不能用。”
“那你打的什么压水井?”陈月娥一脸嫌弃。
邵耀宗转过身,想说什么,陈月娥抬腿走人。邵耀宗纳闷,眼角余光看到从院里出来几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帮他家打水井的战友和杜春分。
邵耀宗忍俊不禁。
杜春分纳闷:“笑啥?快去打水,我洗菜,甜儿她们饿了。”
邵耀宗挑水回来也不嫌热,挤在厨房跟杜春分嘀咕,“你说慕珍嫂子和翠华嫂子说,食堂招人那天,陈月娥那一伙人连名都没报,是因为听了老蔡的娘说食堂收费贵?”
“难道不是?”
邵耀宗:“当然不是!”
“不是还能是怕我?”杜春分瞥他一眼,这里是部队,陈月娥上蹿下跳,她也不能动手。
杜春分没听到回答,转向他,见他看着自个笑,“听谁说的?”
“还用别人说?你也看见了。我挑水的时候在门口碰到她,她挤兑我有压水井还挑水。一见你出来抬脚就走。不是怕你,难不成又急着上厕所?”
杜春分摇了摇头,“陈月娥只有两儿一女。”
邵耀宗没听懂。
食堂不指望挣钱,学生吃的多,一个月顶多六块钱。滨海普通工人每月二十四块钱。这里常年见不到外人,跟坐牢一样,部队肯定会给一点精神补偿。
要是能拿到二十七八块钱。仨孩子一个月吃十八,还能剩十块钱。陈月娥去食堂上班,孔营长中午再不回来,一家人只有早晚在家,十块钱足够吃一个月。
陈月娥连洋槐花都不给别人留,算不到这点?
杜春分把她的猜测说出来。邵耀宗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随即一想,不对。
“没工作的家属有补贴。”
杜春分停下,“补贴?我咋没有?”
“你才来多久?得满半年。”
杜春分好奇地问:“多吗?”
“看部队情况。有余粮就多。跟早几年一样从上到下都得勒紧腰带,也就几斤粮票。”
杜春分:“这样就能解释通了。去食堂工作,一天忙到晚,省不了几个钱,还没补贴。”
邵耀宗赞同。
杜春分不禁看向他:“这说明陈月娥是为了补贴,不是因为怕我。”
邵耀宗笑笑:“你高兴就好。”
杜春分被他噎了一下,“出去!”
凉面味道爽口,几个孩子喜欢吃凉面。三伏天太热,杜春分也懒得煮粥热窝窝头炒菜,所以中午还是吃凉面。
锅里烧水煮面的时候,杜春分切黄瓜丝,不需要邵耀宗帮忙。邵耀宗又确定一下,就把围着压水井打量的四个孩子抓屋里去——院里没树,再晒下去非中暑不可。
崭新的压水井可以用的那天上午,杜春分被池主任叫到食堂,试菜定菜价。
邵耀宗在部队吃一周,杜春分和四个孩子在食堂吃七天,菜价定下来。翌日池主任就对外公布食堂员工名单。
蔡副营长的娘颠着一双三寸金莲跑的比谁都快。
姜玲叫都叫不住。
杜春分听到那一声声“娘”,误以为出啥事了。
出来一问,当即无语。
“你婆婆还不知道?”
姜玲点头:“我让老蔡说,老蔡非让我说。她帮我忙前忙后,我哪好意思跟她说不去。”朝东南方向看一眼,不禁叹了口气。
杜春分:“你也别为难。我虽然不知道有谁,听池主任的意思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
“小杜,小杜……”
蔡母的声音由远及近。
杜春分连忙给姜玲使个眼色,俩人移到阴凉处。
将将调整好表情,蔡母从屋角拐过来。
杜春分明知故问:“啥事?”
“小杜,食堂选人是不是按职位选的?”
杜春分听糊涂了:“啥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