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宜姝:……
她板着脸,“你是在指桑骂槐吗?”
安墨立刻摇头,“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讽刺你和陛下。”她抹抹眼泪,十分愧疚,“对不起,我就是个很软弱的人,我没办法像你一样强大起来。”
花宜姝的身世是这个世界给的悲剧,假如她没有这样聪明,假如她没有这样努力挣扎着摆脱那个地狱一样的环境,那么她也许会比被尹无正骗到静尘庵的女人更可怜,所以安墨并不觉得花宜姝欺骗李瑜、欺骗这个世界的上层阶级有错,因为如果花宜姝不这么做,她就会变成这个世界上层阶级的玩物。
可是她不一样,她跟这个世界原本就没有关系,她不但没有吃过这个世界的苦,她还靠着花宜姝沾了不少光。她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就去伤害别人,她没有这个权利,更没有这个资格。
这样一想,安墨觉得自己都变得可恶了,她想好好组织语言,可是一开口就只会道歉,“对不起嗝,我靠着你养活,我还不听你的话嗝——”
她最后一个哭嗝太长了,安墨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含泪的眼睛却冲着花宜姝笑。
花宜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绷不住了,把人搂在怀里狠狠地撸了一把才罢休。
安墨摸了摸头发,有些不满道:“你把我扎了好半天的发髻都弄歪了。”
花宜姝:“你这发髻丑得不堪入目,还不如不扎。”
安墨扁了扁嘴,呜呜呜她好弱她不敢怼回去……
这个时候,花宜姝余光里忽然多了一道人影,她抬眼看去,惊讶道:“陛下,怎么不进来?”
安墨现在对“陛下”这两个字都ptsd了,闻言反射性地从花宜姝怀里跳了出来,就怕李瑜又用那种杀人的目光盯着她。
李瑜离开后去取了钱,又赶了回来,还没到门口就听见安墨哭着说“不听你的话”,走近一看,果然看见安墨又和花宜姝抱在了一块,见安墨红着眼分外局促的模样,李瑜想起花宜姝反复强调这是她的妹妹,顿了顿开口道:“无碍。你拒了亲事朕也不会怪罪你。”
安墨有些惊讶,这还是李瑜头一回主动跟她说话,毕竟以前都是爱答不理的。
花宜姝摆摆手,安墨见状立刻挪了出去。
“陛下,安墨她救过我的命,没有安墨,就没有今日的我。”花宜姝一本正经道。言下之意,你不要再盯着小姑娘看了,吓坏人家。
出乎意料的是,李瑜对此没有半点情绪,只是点点头,然后将一叠银票放在了花宜姝案前。
李瑜:“你点清数目,好好……善待它们。”
花宜姝:???
不知道的还以为李瑜给她的不是银票而是他的孩子们。
不过有钱拿,花宜姝还是很高兴的,她正点着钱呢,忽然听李瑜道:“明日陪朕去一个地方,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花宜姝闻言手指哆嗦了一下,她想起来李瑜上次送她的那一叠亵裤了。
根据李瑜奇怪的脑子,他这样郑重地提出要送礼,叫花宜姝忍不住心惊胆战,她正要拒绝,却听李瑜道:“朕今夜再来。”
然后他就转身走了,毫不犹豫,脚下飞快。
花宜姝:……
第102章 李瑜,他的报复心很强……
李瑜离开那间屋子时还十分不解, 为什么安墨不愿意嫁给林侍卫,明明他们一起趴在床上画画时那般默契和快乐,这难道就不是彼此相爱么?
还有花宜姝, 在她心里, 果然还是安墨更重要。
可哪怕如此,她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朕要推安墨下火坑呢?
李瑜心里有些闷闷的,他回到了书房, 坐在案前思量许久,忽然开口:“赵文荀。”
正抱着册子神游天外的起居舍人一个激灵, 立刻道:“臣在。”
李瑜:“朕记得,你已经娶妻了。”
起居舍人赶忙道:“回陛下,内人姓徐,乃是……”
“停,没问你这个。”李瑜视线有些漂移,“倘若有一日, 比起你,你家夫人更亲近别人, 这是为何?”
起居舍人回道:“贱内的确更亲近下官的妾室, 只因那妾室是贱内的陪嫁丫鬟, 她们从小一块长大。陛下,贱内不过是个愚钝的女子,不值得您亲自过问。”
李瑜不喜欢身边人如此贬低枕边人, 他眉头蹙了蹙,在起居舍人心惊胆战的目光中道:“你出去罢。”
起居舍人赶紧行了个礼,然后一溜烟就跑了出去。那些内侍也被李瑜赶了出去,室内只剩下他一人时,李瑜笔直的脊背微微松懈, 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假若他不是男子,假若他原本就是个公主呢?
那么今时今日,他会不会早就被先帝指婚嫁了人,然后那个男人在他面前恭敬,在外边却一句一句地骂他蠢笨呢?
或许那个男人还会像先帝一样,没几年便恶了他,然后另娶美妾,甚至带着妾室和庶子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李瑜只是想象了一番那个场景,就感到一阵恶心和寒意。
因为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登基的应该是他那个弟弟,而他清楚,这个弟弟不但不会为他撑腰,反而会落井下石,而身为公主的他,压根没有力量反抗。若不是母族那边对他的真实身份心知肚明,当年也不会殊死一搏。这件事哪怕当年不懂,后来他也明白了,当年弟弟的夭折压根不是意外。
安墨哪怕喜欢林侍卫也不肯嫁给他,难道是在害怕林侍卫将来变心?
那么花宜姝呢?哪怕她那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那么爱他,可是夜深人静时,当她想起旁边睡着的是一个她丝毫无法反抗的男人时,她会不会感到害怕?
“不,她是懂朕的,她应该知道朕是永远不会害她的。可是,她会相信朕永远不会变心吗?她又……凭什么相信朕不会变心呢?”李瑜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崔氏。算上他的母亲,崔家一共出过三位皇后,两位太后,也算是豪门大族,当年母亲入宫为后时,崔家有不少人在朝堂与地方为官,然而即便如此,当先帝苛待他的母亲并打压崔氏时,崔家依旧没有办法,只能想办法将他扮做女子,暗中积蓄力量报复当年的贵妃。
连他的母亲都如此,花宜姝无依无靠,他凭什么要求她不要害怕呢?又凭什么要求她……将他放在第一位呢?她如今已经没了亲人,安墨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怎么能不为安墨着想呢?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怨,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贞……倘若生父不慈,子女如何孝顺?倘若君王不贤明,臣子如何忠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