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看得出这人没有沾过人命……可鬼楼不都是亡命之徒么?没有沾过人命的人,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得到越不凡信任的?
不过,越不凡并不会亲自去调查,假如有朝廷的人帮杨靖埋线,倒是有可能骗过越不凡手底下的人……
萧青暗暗握紧拳头,她要谨慎,必须谨慎,否则引起越不凡的怀疑事小,连累那位真正的卧底才是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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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七,商船即将靠近归州码头。
花宜姝正恹恹地靠坐在床头,看赵慕仪为她演示女红。
赵慕仪有一双巧手,尖尖的指甲劈起红线来颇有赏心悦目之感。
“这是我荆州老家盛行的平安符,女子出嫁之前要绣满八十八件作为陪嫁带入夫家,成婚后,这些平安符会放入夫君的箱笼、香囊、袖袋等随身之物内。”赵慕仪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穿针引线刺绣。“这已经是我绣的第三十六个。”
花宜姝看得心惊,面上却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大家小姐要都像你这么勤快,那绣娘们岂不都没了用武之地。”
赵慕仪便道:“花姐姐不必取笑我,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亲自上手。与我一同长大的姐妹里,就有不少只是做做样子刺几针,余下的都让善女红的丫鬟代劳。”她说着说着便腼腆地笑起来,“是我自己……想亲自给他做。”
在场的丫鬟们以为赵慕仪口中的“他”是天子,看向花宜姝的目光都有些惊异,从前还以为赵小姐是个老实规矩的,可如今都秀到夫人跟前了,夫人竟然也没有丝毫不虞,果真心胸宽广。
只有花宜姝暗暗松了口气,可吓死姑奶奶了,还以为千金小姐都擅做女红呢,看来躲懒果真是人之天性啊!
因为赵慕仪就住在下边,这几日花宜姝时不时就让人把赵慕仪请过来和她聊天解闷,赵慕仪可真是个小可爱,有时不必她主动开口就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不少高门大户的日常,好家伙,连回家先进哪道门,什么场合换什么衣裳,开宴时几道菜几道点心,跟着长辈出去上香祭拜时点几炷香跪第几个蒲团都有讲究,还有什么品茶沏茶的步骤……
花宜姝并不打算学,但她将赵慕仪的每个动作都牢牢记住……不管将来用不用得上,多学点东西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她抱着汤婆子有些困倦地看着赵慕仪做女红,忽然听她问:“对了,我身边的赵嬷嬷说陈内侍被发落到舱底做杂役去了,姐姐可知是怎么回事?”
花宜姝一愣,“有这件事?”难怪这两日没见到陈内侍,感情是被发配了。从未听小处子提起过啊!
她笑了笑,状似无意道:“这事儿我都不知,你那位赵嬷嬷可真是神通广大啊!”
在赵慕仪的心中,花宜姝是个人前很会装模作样,人后却豪爽利落的性子,因此她半点都不觉得花宜姝话中有话,只当她是真的在感叹赵嬷嬷消息灵通。提起赵嬷嬷,赵慕仪有些羞愧,“她说她前几日和丫鬟打牌输了钱,是陈内侍帮她垫上,所以才打探陈内侍的消息。这话我却不信,这个婆子素来奸猾,有时连我这个主子也不放在眼里,若她不是我爹娘的人,真想打发她回老家去。”
花宜姝身子不爽,说话比以往软绵许多,语气却是利落的,她道:“你也不必忍这奴才多久了,等你过了门,让你夫君给你做主将她撵回去,不服就让你夫君将她给抽一顿,看这老货还敢不敢不老实?”
赵慕仪心想自己一日未出嫁,就一日是赵家的人,赵嬷嬷是爹娘派给她的,她不好将人撵走,平日也不好处罚,但等她嫁了人,爹娘就不能管她身边留几个奴仆了,花姐姐说得对,到时候让靖郎替她将人撵走。赵慕仪心尖明亮,花姐姐这么跟她说,莫非……她不由目录期盼,“花姐姐的意思是,他……”
花宜姝没有说话,却笑着冲她眨了眨眼。
赵慕仪看懂了她的意思,心中大喜,面上不由露出笑来,“多谢姐姐成全!”
赵慕仪兴高采烈地出去了,屋子里的侍女都担忧地看着花宜姝。
没想到夫人如此美貌,又如此盛宠,却还要亲自动手将别的女人送上夫君的床榻,心里又不知该有多委屈?幸好她们当初不得陛下待见。
花宜姝心想:昨夜巫州来报,说是那封信已经送到了萧青面前。萧青会做出什么决定,是如当头棒喝看清越不凡的为人,然后从此一心一意奔赴她花宜姝的怀抱,还是受困于越不凡那个贱人的诱.哄,最后走上写书人给她定下的命运?
不管萧青会做出什么决定,李瑜对鬼楼的耐心都已经告罄了,花宜姝这两日已经听到他在调动兵马和大炮,打算捣毁了鬼楼那个不法之地。不过兵马调动起来动静不小,必定会叫鬼楼的探子察觉,李瑜那边还在想办法。
花宜姝靠着床头引枕都快要睡着了,余光忽然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她疑惑地睁眼去看,就见安墨一点点从外边挪了进来,还是横着的,活像只螃蟹。
花宜姝不禁笑了,“你这是作甚?我能吃了你不成?”
安墨哼了哼,“那可说不准,昨日我去找林侍卫,回来你还吼我呢!你最近脾气太坏了!”
花宜姝心想你这个每次来癸水都不痛不痒,还只有一小滴、连陈妈妈都不需要的奇女子,不懂我这种普通女子的苦楚。我浑身没劲儿,肚子难受,脾气坏点怎么了?但她没把这些话说出口,毕竟她在安墨面前有偶像包袱。
想起昨日吼了安墨,她语气柔和下来,“倘使我真要发脾气,你横着进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呀!”
安墨却是一本正经,她道:“这不一样,你要是又吼我,我横着进来就能减少受力面积。”
花宜姝:嗯?
一定是她太过聪明,所以才听不懂安墨的话。就如同大人永远听不懂婴孩间的呀呀软语一样。
“说罢,你来找我有什么事?这么怕我发脾气,别不是又去找林侍卫了吧!”
要知道安墨这些日子可忙得很,不是去给张太医当学徒就是找师父练武,虽说她脑子笨还没学出个样子,但肉眼可见的身子壮实了不少,她还爱吃爱喝,脸蛋一天天地圆了起来。
安墨:“是有话要跟你说。”见侍女们出去,安墨才蹦到她身边道:“我们快要到归州了。”
花宜姝歪头,“所以?”
安墨:“归州有个人可以给你用。”
之前还未到荆州时,安墨就说过她想起来不少原书中原本惊才绝艳最后却被逼勾结鬼楼的人,鉴于杨靖十分好用,花宜姝立刻来了兴趣,却又蹙眉道:“可你不是说原书中男三并没有去过归州么?”
安墨道:“可是原书里男女主去过啊!”安墨叹了口气,“反正我们都已经得罪男主了,不把将来属于他的人抢过来,咱们得多吃亏啊!”
花宜姝赞了她一句有觉悟,正等着听安墨继续说,忽听门外传来见礼的动静,再一抬眼,却见李瑜板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触及她的目光,李瑜嘴角微微一抿,扬起个笑来,他的笑分外克制,也不知他练过几回,每一次勾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活似生生画上去的。花宜姝还没怎么的,倒是她身边的安墨吓了一跳。
“怎么感觉……有点像恐怖谷呢?”安墨小小声嘀咕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紧张得像个螃蟹一样挪了出去。
李瑜没空看她,走到花宜姝身旁坐下,“今日如何?”
花宜姝道:“今日倒是不疼了,就是浑身使不上劲儿。”
李瑜默默松口气,“不疼就好。”
话说起来,张太医的药吃了那么久,头发也不见长好。朕好着急,是不是该找张太医过来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