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的气氛因方从云一句话达到了顶点,沸腾至极。
无他,只因方从云主动提出由负责评判的诸位举人来举题,尽随意。
这得有多大的自信,才能说出这种话呀。
一个个举人摩拳擦掌,又妒忌又激动又赞赏,总之,情绪复杂得很。
这其中就有本次乡试的第三名第四名,二人对于方从云和温兴元两个得了头名和二名,那都是有些不服气的。
别看只是一两名之差,有时候,就是这一两名之差,那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比如声名。
两人都能考到三名和四名了,学识自然也是不差,又怎会不想再进一步。
眼下可以好好看看这前二人的学问,扬长避短诸如此般的,未必不好,且两人也有心让这二人出丑,细细商量一番,就有了主意。
第三名游远新便即出声道:“那就以诗、文、画分三轮来比试如何?”
“第一轮斗诗,后者须以前者诗句的最后一个字为首字,可以用同音字,不能停顿超过五息,否则视为输,以一炷香为限!”
多年之后,他们沉浮于官场,兴许会因为某些好处不得已而为之的昧着良心说话,但眼下,众人都是刚刚中了举人功名的意气之士,一腔热血还未凉,此般小道,他们可不屑!
众人心里都有了计较,对于温兴元这喊出来的不服,他们也是忍不得的,当下对着两篇文章噼里啪啦的剖析起来,好的好在哪儿,差的差在哪儿,哪怕差了一分一厘,那也是差啊!
本就脸色不好的温兴元被众人的口水淹没得更是不好了,到最后,脸色一白,竟是生生晕了过去。
人都晕了,第三轮还比吗?
好像就算是不晕,也没有继续比的必要了。
“湖山胜处放翁家,槐树阴中野径斜。”
“.”
“尘途长逐众人忙,不抵寨扉一枕凉。”
“第一轮,斗诗,两位谁先?”
“流莺飘荡复参差,渡陌临流不自持。”
气质不讨人喜欢啊!
眼看着再争下去,天都要黑了,叶绪然忙站出来打圆场,“诸位同年,容听绪然一言,这委实用不着争啊,一人一票,听从各人,究竟如何,自有分辨。”
众人在两人之间目光来回,又不时看一眼香炉,或许正在奋笔疾书的两人丝毫不觉时间缓慢甚至可能巴不得过得慢点,但干等着的他们滋味也是不好捱的。
数完了最后一颗棋子停下来的游远新抬眼,便见祖康祺还在数。
两个正主比试,他们两帮子人,同样也是分外眼红的,方从云低头不看人,他们朝他身后的人露出挑衅之色来,也是一样的痛快啊!
马昱临比了个戳眼睛的手势,轻呸了呸,小人得志!
杨士秋等人则是对方从云有足够的信心,并不因他还没有动笔而焦急担忧坐不住。
温兴元的脸色已经绷不住了,怎么会!他又输了!
温兴元却是微微僵了僵,诗和文他都绝对有信心,但画他不太擅长作画,还算画得不错的就是山水风景了,可比试要画鸟
若不是他知道这游远新私下里也对方从云多有不满,他都要以为这是故意在帮对方了。
众人吃饱喝足,两炷香也终于燃尽了,方从云和温兴元二人一前一后的停了笔,晾干墨迹的纸张便被众人互相传阅欣赏起来。
输了!
“.”
温兴元心中冷哼:谁稀罕你让!
面上却没有推拒的应了,谁让谁傻!
他目光一闪,开口抛出早就在心中琢磨好的一句诗来。
这就够了。
是以,画鸟,他们打赌方从云不会输。
他这边大大方方的请客,温兴元这边,书童生怕众人不知道自家公子也请了酒菜似的,嘴上不由得就带了只言片语。
方从云证明了自己的解元名副其实,眼下看着受不住打击晕过去的温兴元,也是微微叹了一口气,立马扭头让梧桐去交伙计快快请个大夫来。
方从云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微抬:“我年长你两岁,让你先。”
“.”
方从云面色不变,淡定表态:“没意见。”
须臾,左边的温兴元先一步动了笔,而右边的方从云还在慢条斯理的磨墨。
这题目听着很是耳熟啊。
刚才他们略输一筹,这局,定能获胜!
便不由得朝方从云身后的马昱临等人笑起来。
那位苏状元殿试会试包括乡试的所有答卷流传出来,他们都是买来看过并做过的。
这叫旁观众人瞧着,都不得不生出了一丝欣赏来。
只两息,方从云接道:“枝南枝北玉初匀,夜半癫风卷作尘。”
如此,又谈何比试?
两轮下来,已窥方从云才名,不在温兴元之下,更不在他等之下。
即便温兴元也很厉害,有个万一,这局输了,那也是打成平手。
当下,他也忙交代温兴元的书童去跟掌柜的定好酒好菜来,可不能落于对方!
不就是比钱财吗!温家也是定阳府的世家大户!不差银子!
温兴元的书童也怕这些人被对方给收买了,公子在静心作文章呢,他也不好打扰,便听了胡能书的,取了钱袋就去办了。
他怎么能输给方从云呢!
诗文于科举只是小道,文章才是最重要的!第二轮,他绝不会再输!
“第三轮比画,咱们青州以山水画为派,二位便以鸟为题作画,以一炷香为限,结果照样由我们大家投票定输赢!”
第一轮的斗诗可谓是十分的精彩,在场众人都有些意犹未尽起来,虽温兴元略输一筹,但二人的你来我这已是让许多人自愧不如,而佩服万分了。
“绿阴生昼静,孤表春余。”
“第二轮比文,由我们商量好出题目,两位当场写文章,以两炷香为限,作好的文章由我们大家来评判投票,票高者为赢!”
可在场的众人如今好歹都是举人,不进也能谋个小官当了,却被一小小书童如此怒吼,偏偏他们也并没有欺负温兴元,只是在陈清事实罢了,是这温兴元自己输不起晕倒的,跟他们有何关系?
那边的胡能书见状,顿觉彭瑞元可恶!这第二三轮可是都要由这些人投票定输赢的,这厮明晃晃的收买人心啊!
温兴元只觉难堪至极,明明方从云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神情,可他却仿佛看到了他明晃晃的嘲笑。
便不禁格外期待起后两轮的比试来。
诗文之积累,两人着实是胜于他等!
这题目似乎就是上一次春闱的其中一场的题目。
很快,投票完,由游远新和祖康祺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数棋子多少。
多了五颗。
“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
当然,若这轮也能胜过温兴元,那才更有意思嘛!
他的书童见状,凄厉一叫:“公子!公子你不要吓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