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舜华想了想,这事总觉得奇怪,一般当地的公社办手续开回城证明,档案直接就回来了,哪还出这种差错?
当下便问:“嫂,你们在那边没得罪什么人吧?可别是那边有人使坏,那样的话,还真就麻烦了。”
苗秀梅惊了下,诧异地看着顾舜华。
顾舜华:“怎么了?难道真得罪什么人了?”
苗秀梅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你哥那性子你也知道,他为人厚道,脾气也不差,怎么可能得罪人。”
顾舜华想想也是,哥哥不是那种刺头,看嫂子的性子也憨厚,应该没什么事,就是一个意外,等档案找到就好了。
只是这么一来,户口落不下,粮食关系和物资供应关系全都没有,那就成了盲流,家里添了两张口,却缺了相应的那份粮食供应了。
顾舜华在心里很快地算着,自己和爸在玉花台,饭票粮票估计能有多余,省下来挪给哥嫂,估计勉强够用,应该不至于闹什么饥荒。
这时顾振华也出来了,神情闷闷的,显然也是沮丧,户口落不下,什么都办不成,就算找临时工都不行,你没户口没证明,哪个单位敢要,这一下子就算是耽误下来。
顾舜华安慰道:“哥,也没什么,就是档案的问题,托人赶紧找找就行了。至于工作的事,我们最近到处问问,实在不行,你们可以以别人的名义去代班,好歹挣三瓜两枣的。”
所谓的代班,就是别人找了一份临时工,不去干,他们帮人家干,稍微给人家一点好处,当然了,这样肯定拿得少,也不稳定,可能随时都黄了。
但怎么着也比没有强吧!
苗秀梅听了,眼前一亮:“那敢情好,妹妹你帮我们找找,什么工作都行,我们在陕北,拉粪车,背箩筐,上山下山收土豆,男人能干的活我都能干,不嫌少,只要给钱就行!”
顾振华听苗秀梅这么说,瞥了她一眼,道:“没事,咱能吃苦卖力气,我刚听跃华说,大杂院里不是有去建筑公司搬砖当小工的吗,那个也不错,我也能干。”
顾舜华:“哥,嫂,你们别急,现在爸重新掌勺了,到底现在有路子,回头想想办法,总得给咱这一家子安置下。”
苗秀梅忙点头:“对对对,爸和舜华有本事,我们也跟着沾沾光,就是让你们两位受累操心了。”
顾舜华又说起住房的事:“等新盖的能住人了,我就带着孩子搬过去,到时候让跃华过去外屋住。”
顾跃华到底是在复习,家里人多了,受影响大,可也没那条件,只能是尽量提供了。
苗秀梅却很不好意思,愧疚地道:“我们随便有个地儿住就行了,别让跃华和爸妈挤了,他不是要准备考试,这是大事,可不能耽误。”
顾振华没吭声,顾舜华笑着说:“没事,反正就几天功夫,嫂,你不用多想。”
这事儿说来也是好笑,在那本书中,她这哥哥就没出现,不知怎么就没了,看那意思是就没回城,所以也没提,她对嫂嫂的人品性格也不知道,当初还担心过,怕嫂子是个爱计较的,回头自己盖的房子说不清。
现在看,倒是自己多想了,这嫂子不但不爱争,而且还特守本分,看得人不落忍。
然而苗秀梅显然很是不安,以至于后来顾舜华出来院子要上官茅房,她赶紧说她也去,跟着走出来。
等出了大杂院,她无奈地说:“舜华,有一句话我想和你说说。你别怪我冒失,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你哥这脾气就这样,我也没法。”
顾舜华:“还是为了住房的事?这是早就定下的,嫂,你也不用多想。”
苗秀梅却为难地摇头,之后压低了声音说:“不是这个,是今天你走了后,妈和你哥说话,本来说得好好的,不知怎么吵吵起来了,振华噎了妈几句,妈气得要命,我赶紧过去,想着劝劝,可振华那脾气哟,他平时是没脾气,可脾气一上来就成一杠头,我根本管不住啊!”
顾舜华听得头疼:“到底为了什么?”
苗秀梅:“我听着好像是有一床旧被面儿,妈说那个旧被面都洗掉色了,不用了,可振华说用那个就行了,妈说给你换新的,然后就要换,振华就恼了,你说这事,哪至于,就为了一被面儿!”
顾舜华却明白,怕是自己哥哥心里存着事儿,过不去那道坎儿,见了妈,存着气,不过是借着被面儿说事罢了。
要解决这问题,还是得从根儿上来,不过现在可不是说这个时候,当下道:“嫂,我哥那脾气你怕是知道,就是倔起来八头牛拉不回来的主儿,搭理他干嘛,他和妈置气,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嫂你别往心里去就行了。”
然而苗秀梅就是往心里去啊:“你说妈那里,会不会嫌弃我不懂规矩?”
顾舜华安慰:“嫂,你多想了,咱家没这么大规矩,又不是大院里什么大户人家,咱就住这么一个大杂院,犄角旮旯小地方,哪那么多规矩?”
然而苗秀梅还是有些忐忑:“振华和妈闹情绪,我回头劝劝呢,哪能刚回来就使性子呢!”
顾舜华听得都无奈了,心想这嫂子可真贤妻良母,简直像个嫁入大户人家的小媳妇,战战兢兢的。
可问题她如果嫁给雷永泉那种人家,小心翼翼也就算了,嫁自己哥这种情况,至于么……
不过也是劝不来,又想着她初来乍到,估计过几天习惯了就好了。
*
谁知道接下来几天,她这大嫂可真勤快,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给全家做饭,打扫卫生,因为大家睡着,她也不好惊动大家,就把房子外面大杂院收拾打扫一遍,顺便洗全家衣服。
等大家一起来,她就开始忙活打扫,等大家伙都吃了饭,她一定要抢着洗碗刷锅,全家谁也抢不过她。
她开始帮着顾舜华接孩子送孩子,因为“反正我也没别的事干”,她还把顾舜华放在那里打算洗的衣服也都拿去洗了,她甚至帮着顾舜华把没窗户的房子内外都打扫了一边,把煤球搬砖以及各种用具都归置好了。
她能干又勤快,任劳任怨。
她来了三天,全家都觉得,自己好像没别的事干了,就连大杂院里的人都感慨起来。
“翠月你可真是好命人,瞧你家这儿媳妇,一个顶仨。”
“我说你们振华怎么找的这媳妇,打着灯笼都难挑这个样儿的啊,你看她连我们门前都给扫利索了,就那片地儿,平时我自己都懒得扫。”
“关键你这儿媳妇脾气好啊,见了人就笑,不多说话,就知道低头干活。”
可把大家都羡慕坏了,谁不盼着有这么一个儿媳妇!
大家伙都觉得不错,唯独顾舜华心里暗叹:“嫂也太能干了。”
本来这些事,也不是说要她一个人干的,她太能干,她心里反而不落忍,来一个嫂子,也不是指望人家来家里当大丫鬟的啊,那是得当一家人相处。
一家人的话,这些事,不是应该大家都一起干吗?
顾振华则是没什么情绪:“她就那样,在家就是天天干活,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