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男人看着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女儿许久后,突然出了声:“你不是要毕业了吗?要不要我让谢助给你先在公司安排一个职位?”
汤蔓惊奇地看了老汤一眼:“你得绝症了?”
“怎么说话的?诅咒你爹呢!”老汤中气十足地吼了汤蔓一句,让她放下了心。
她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找了一家会计事务所的工作,已经上了好几天的班了,目前不想换工作。”
老汤却是说:“这次我出了车祸,公司一些事务要交接,你总不想你爸公司最后落到其他人的手里吧,趁着我还有力气管,你回来慢慢接过我手中的位置。”
其他人自然说的是汤家的那些堂叔堂伯们。
除了老汤下面只有一个汤蔓女儿,她的其他堂叔们生了不少小崽子,堂哥堂弟一大堆,这还不算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们,打从汤蔓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权利倾轧了,甚至提出了过继的事,当时可把老汤气的要死。
汤蔓没出声。
她默默地看完了一小集综艺,吃完了手中最后一小瓣橘子,用纸巾擦拭好手后对着老汤说了几句好好养伤就准备离开。
汤蔓觉得她不是那种当领导的料。从学生时代起,她就是得过且过的那种人,从性格上来讲,她更像杨女士,也许是因为这方面的关系,老汤爱屋及乌,对她颇为惯着。
老汤躺在病床上还在劝说着,她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却振动起来。
来电显示杜和年。
她跟床上的人说了一声,拿起手机就向外面走。
老汤见此不由嘀咕几句,“接个电话,搞的鬼鬼祟祟地。”
汤蔓不理。
老汤只好在她要关上门至少说了一句,“让谢助进来一趟,我跟他交代一些公司需要交接的事务。”
汤蔓嗯了一声往外走,一边接了电话,才出了房门就看见谢助在前方的窗户前站着正看着楼外。
她顺势欣赏了一番这个男人的身材,一边听着杜和年在电话那端询问她出了什么事。
对上男人看过来的目光时,她没出声只是指了指病房的方向,示意对方老汤有事找他,然后就站在谢立之前站着的方向接起了电话。
谢立点了点头,往病房的方向走去,在进门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窗前的女人靠在窗台上,半侧着脸看着窗外,眼帘低垂,耳鬓的碎发散落在羊脂般光滑白净的皮肤上,竟然显现出一股柔顺慵懒来。
可他知道,这是一种错觉,他待在汤总身旁多年,处理过这位大小姐的不少事,在他刚到汤总身旁时,处理的第一件事务就是有关这位大小姐的。
那时候的汤蔓还在读高中,汤董接到学校老师的电话,说大小姐在学校打架斗殴,惹了大麻烦。
汤董当时事务忙碌,抽不出身,问清楚自家女儿没吃亏后便很心大的让第一天就上班的谢立去了那所私立高中。
在那所私立高中读书的都是富家子弟,以谢立的阶层来说,他以前是接触不到这里的。
进了学校,找到办公室。
里面混乱一团,老师站在一旁束手无策,好几个男生拉扯来拉扯去,口中时常吐出一些脏话来。
那时的谢立才恍然感觉到,原来上层阶级受过教养的那些孩子骂起人来与他们这些从破筒子楼出去的人并无分别。
“你是老汤派来的?”那时靠在窗边穿着一身校服裙的女孩出了声,唤起了这里的失神。
他看过去。
“是的,我是谢立,汤董派我过来处理大小姐的事情。”
现在想起来,那天的阳光太灿烂了,透过窗户照进室内,都带着无限的光晕,让那个女孩笼罩在一层日光中。
可是那时不过才十几岁的女孩眉眼冷淡,只在他身上停留了那么几秒就漫不经心地移开了目光,看向窗台上的一束花盆,似乎上面种植的那些枯枝败叶也比眼前混乱的一切来的有趣。
“既然来了,接下来的事情你来处理吧,我等下还有课要上。”
她说完这句,就施施然地离开了,留下办公室内还因为她争吵起来的男孩子们。
正值青春的他们为了争夺女孩子的一眼而大打出手,口出恶言,把小三诸如贱人之类的粗鄙之语按在同窗身上,年少的嫉妒和占有欲让他们压抑不住体内的怒气。
可是直到最后,那个女孩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那时尚且年轻地谢立站在办公室内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不知怎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词——薄情,用来描述自家老板的这个女儿似乎有些过于早熟和片面,可却在他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站了几秒,他才收回了视线,走进了病房。
汤蔓并未发现谢立投注在她身上的视线,她的目光被楼下的一个人吸引住了。
从楼上看的并不太清楚,可是她仅仅看见那人的背影,便知道那就是他,身体瘦削的单薄,腰细的她一只手都能环起来,在像她撒娇时背脊的蝴蝶骨都会轻轻颤动。
毕竟在一起两年多,她曾经那么地喜欢过那个男孩,年少时期的热恋让两个人恨不得时刻待在一起,蜗居在狭小的公寓中一天都不出门,亲亲热热就可以当做身体的肥料。
她起初还漫不经心用敷衍且随意的话应付着电话那端的男人,看见了楼下的男孩后,思绪停滞了那么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一双泛红的猫眼,就那么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好久了。
当年的事情之后,汤蔓再也没有见过对方,有时候是想念的,可是当时关系在那样不堪的境地中结束,她便一直没有去联系对方。
因为她也不确定这个甚为她前男友,哦,现在是前前男友的人是否还想要见她。
在一种不可说且莫名其妙的感觉下,汤蔓目光落在下方那个单薄的身影上,缓慢地对着电话那端说出了一句话。
“和年,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