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袖顺着李德全的目光望过去,见康熙倾长的身影投在窗棂上,从踱步的速度中已显现心绪难安。
李德全轻叹:“万岁爷这病,全由心思过于操劳所致,若是有一粒传说中的安神丹服下去即刻能让他好生睡上一觉,就是折我这条贱命十年的阳寿,我也愿意交换。”
怀袖耳中听着李德全的这话,很是感动,动心思想了想,浅然一笑道:“我有一个法子,或许管用!”说罢,转身疾步向西园而去。
康熙掐指算着日子,已近一月有余,北疆频频上折,振国将军葛吉泰与其部署却始终音信全无……
手边黄河水患的折子又积累了一叠,还来不及看,秋初福建沿海正是渔季,却屡遭盘踞台湾的郑经的水军骚扰,吴起操练的水军却又迟迟不敢下水与之一搏高下,内患外侵,北疆此刻可万万损不起葛吉泰这员虎将啊!
康熙眉头深锁,手撑额角,只觉胸中一团闷气无处释怀。正积郁无奈之际,耳畔隐隐传来清音渺渺,细听确是潺潺古韵,婉转悠扬。
康熙踱步至门前,轻轻拉开殿门,古琴之声仿佛空山清泉一般流淌入耳,胸中顿时感觉豁然舒畅。
康熙骤然被琴声吸引,举步向殿外走去……
怀袖轻舒玉腕,十根手指勾拨慢调,轻盈律动于绕梁的冰弦之上,如两只缠绵纷飞的白玉蝶一般。
柔静的曲调之中,尾指隐隐勾出高亢的雁鸣之声,第三段刚弹奏至尾声,怀袖只觉琴声有异,弦乖音谬,便知有人趋近偷听,停了手,站起,身形回转之时,见康熙已站在身后,凝视着她。
怀袖心中有些紧张,赶忙走至康熙跟前,屈膝便拜:“奴婢无意惊扰圣驾,望皇上宽恕。”
康熙俯下身,伸手握住怀袖的手,只觉得手心中的柔荑(y)冰凉如水,心生疼惜,更握紧了几分。
怀袖早红了脸,想抽出手,却是已不能够,只得被康熙牵着走回琴桌旁。
康熙用手指勾动了一下琴弦,回身看怀袖时,只见她深垂臻首,鬓边青丝飘绕,隐隐遮住眉睫,但康熙仍读出其间那份小女儿的娇羞态。
见此纯净气质,心中的珍惜之情不觉油然升起,虽然胸中万分不舍,却更舍不得为难了怀袖,康熙只得轻轻松开手掌心里那只已经暖和过来的的温热湿润的小手。
怀袖抽回手,赶忙向后退了一大步,仍垂首站着,康熙不禁轻笑:“朕怎么觉着像是朕打搅了你的雅兴。”
怀袖连连摇头:“奴婢并非此意,奴婢只是……”正待解释,却被康熙挥手止住。
康熙含笑和声道:“什么都不用说,没关系的。”说罢看了看那柄绕梁琴说:“你刚才的琴声,使朕胸中舒畅许多,只是琴音因朕戛然而止,倒有几分惋惜。”
怀袖闻听康熙此言,赶忙绕过琴桌后面坐下说:“那奴婢就再为皇上抚琴一曲。”说罢便展开玉指勾动琴弦。
康熙却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冰凉的琴弦上。
怀袖莫名,抬头望向康熙,只见月华的清辉落在他一侧朗落的俊彦上,隐约可见薄唇勾出淡笑,一如她每每见到时那样,虽然面容中的倦色已十分明显,然而神情却依然温和清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