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幽幽的一碧池荷叶遮蔽着湖面,随微风摇曳,曼舞生姿。荷花尚未至盛花期,碧叶间隙中,粉白的蓓蕾却已若隐若现,娇羞可爱。
怀袖倚着濒水轩的朱红栏杆,远远眺过去,只觉得胸中新鲜畅快。一时兴起,回身道:“去唤两个小厮,将我的古琴架在这儿。”
雪燕应声正欲转身,却又顿住脚步,回头窃笑道:“小格格当真不去前面招待客人了?二格格没准还等着呢!”
怀袖转过脸,怒目而视道:“雪雁,你不开口,没人那你当哑巴卖了!”
雪雁掩着嘴,偷笑着跑开了。
素儿不明所以,笑着将手里的茶盏放在石桌上,伺候怀袖在石桌前坐下。
“小格格今日是怎么了?越发乖巧懂事,自己寻着侍琴弄墨,二格格若是知道,不定多高兴呢!”
怀袖淡然道:“暑热的天儿,动则通身的汗,待在家里多舒服,懒得动弹。”
话落时,雪燕已带着两个小厮摆好琴架,安置好古筝和琴凳。
怀袖轻轻放下茶盏,移步至琴架前端然而坐。
素儿捧过一只小木匣,怀袖看了眼,摆了摆手道:“不戴义甲了,随便玩玩儿,弄这个反倒麻烦。”
玉葱一般的手指抚摸着琴弦,略略想了想,唇边勾出浅笑,自言自语笑道:“此处无人,就弹这个有趣!”
只见十指轻盈,琴弦颤动,勾、拨、压、挑;一声声叮咚琴音,随着水波缓缓荡漾开去,余音弥散在水天之间。
怀袖眼波顾盼,流连于荷叶间,微启朱唇唱道:“心间事,说与他,动不动早言两罢。罢字儿碜可可,你道是要,我心里怕那不怕……”
怀袖弹地动情,唱更是专注,冷不丁指下琴弦一紧,“砰”的一声,竟然断了一根。
怀袖惊悸,心怦怦直跳。
稍缓了缓心神,蹙起眉心,揉着被断弦抽痛的手指,喝道:“谁在偷听,还不快出来!”
话语刚落,一个倾长的男子,从廊柱后旋步绕出来,隔着数步之遥,静静凝望着怀袖。
怀袖抬起头,只见月白长衫,面如皎月,清澈冷冽的眼神……心内不禁惊动。
四目相视,想逃也已经来不及。
怀袖只觉得脸上滚过一阵燥热,垂下眉睫,心中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子遁形。
那男子缓步踱到怀袖近前,浅笑开口问道:“心里到底是怕那不怕?”
听他这句问话,怀袖脸越发低垂,脸上一阵阵热浪汹涌,平日伶俐的巧舌此时仿佛锈在口中,吐字些结巴起来:“公,公子是问刚才的曲儿吗?”
“我是问弹曲子的人。”男子笑意更深几分。
怀袖紧紧咬着下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男子见怀袖脸面上快挂不住,才笑道:“这首马致远的轻曲,我倒是十分熟悉,只是不知道这弹曲子的人……我是该称呼公子呢?还是小姐?”
怀袖再坐不住,只得起身绕过琴台,走到男子面前,缓缓下了个万福,低语道:“纳兰公子,那日紫凤楼隐瞒真实身份,是我的错,怀袖给您赔不是了。”
容若只瞧着怀袖,却并未开口。
怀袖心绪不安地低垂着眉睫,等半晌不听他开口,心里越发没底,忍不住偷眼去瞧,却不料,正撞进容若打量她的褐色深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