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乾坤境之间的混战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正午,动静之大前所未有,天瑞峰上一片狼籍。
王玄一坐在地上,脸色发白,他已经受伤,内伤外伤皆有,受伤不可怕,哪怕重伤垂死,他也能咬牙再战,可是他已经力竭。
连他都已经力竭,何况其他人?
老君山已无力再战。
王玄一心情有些沉重,死不可怕,但是老君山数百年繁盛,最终却是毁在他手上,这叫他怎么有脸去地下见那些祖师爷?
杨照古是他的徒弟,如果没有这个内贼向敌人通风报信,他们怎么会知道老君山的虚实?又怎么敢如此有恃无恐打上山来?
王玄一忽然想起先前杨照古提到那些已经隐居江湖的同门,这时才恍然大悟,这个徒弟原来是在套他的话,确定那些同门不会来援,才勾结外敌肆无忌惮攻山。
只凭教出了这么个徒弟,老君山遭遇此劫,他都要负不可推卸的主要责任。
王玄一看了一眼李云裳那张意气风发的年轻脸蛋,垂下眼皮没有说话。
他是老君山的罪人,如今只希望那些归隐世间过上寻常百姓生活的同门,不要去为老君山报仇,他们早已不是孑然一身,这么做会累及满门,他王玄一会罪上加罪。
齐守本与王玄一并肩而坐,看了他一眼道:“大师兄不必自责,这不怪你。”
赵玄宰也出声附和:“不错,杨照古做出此等欺师灭祖之事,与大师兄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孩子,难道他这辈子犯了什么错,都要算到大师兄身上?”
王玄一摇头叹息,还是一言不发。
李云裳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好了,既然没遗言,就别拖拖拉拉了,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体面些,就不要让我们出手了,自尽吧。”
后面那些老君山二代弟子面色惨然,与王玄一一样,不是怕死,而是老君山毁在他们这一代手上,心里无比愧疚与自责。
可是老君山覆灭已成定局,他们只能带着这些愧疚与自责去死。
李云裳见没人理她,催促道:“麻利着点,我饿了,赶着去吃饭。”
老君山依然没人理她,他们只剩不足五十人,个个带伤,以他们现在的状态,连鸿蒙境都已打不过,却依然要战,就算难逃一死,也要战死,而不是自尽。
李云裳无奈摇头,忽然想起什么,伸出一指清点老君山人数,数完回头冲杨照古笑道:“竟然没一个逃走,杨观主,这回你可省事了,他们一死,这里发生的事就没人知道,你对老君山那些弟子们也好交待。”
杨照古无动于衷,即便如此,他也不打算隐瞒自己偷袭的事,因为一旦隐瞒,这就是一个把柄,握在李云裳手里,也握在在场其他这些人手里。
他有信心说服老君山门下弟子,至少是大部分弟子,让他们相信,他这么做是为了老君山的将来,而不是自己。
对杨照古的冷淡,李云裳不以为意,她很瞧不起这种做了婊子还要给自己立牌坊的人,却不会表露出来。
她朝山下走去,说道:“既然不肯自尽,就都杀了吧,此战诸位前辈首功,大元丹一定少不了,这些战死的前辈们,我会亲自将他们的尸首,连同大元丹送到他们山门。”
山风吹来,李云裳一袭红衣簌簌抖动,只觉神清气爽,目光落在远处,天地辽阔,老君山都能灭,天下之大,往后便要任由本姑娘驰骋了。
她话说完,身后乾坤境就动了,不敢耽搁时间,怕这些老君观的人又缓过劲来,他们实在太猛,一百对三百,竟然杀了一百多人,还有一百多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