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觉得那个家里需要一个男主人,而恰好选择了他。所以当周围的人都将他们视作一对的时候,她连反对都没有想过。嫁给谁不是嫁呢?宁愿是这样一个熟悉的人。
她没问过他愿不愿意,然而他对着她的时候,眼中也不是没有情意的。后来即便林湛不再去学堂上学了,她却仍旧每日去给他送饭,为他收拾屋子,以他妻子的身份自居。
平淡而温馨,那就是她对生活全部的憧憬。那时她以为,两个人会就这样过一辈子。没问过他想要的是什么日子。她以为即便他不说,也是明白的。她以为既然他不说,那就是默认了的。
其实早该想到的。她记得,有一口口们上街,在一个小茶馆里歇脚,对面是京城颇负盛名的同元楼。当时正有一群书生在里面激昂文字,说到兴起时,那声音隔着一条街都能够听见。
当时他的眼睛里应该是有歆羡的吧?然而她只顾着听八卦,却没有注意过。后来回去的路上,他无意间提起,“我听说与人交往时,都要起个字。虽然从前大部分人都是在及冠之时才取,但如今参加科考,与同年交游,都是称呼表字的。阿清,你说我是不是也要取个表字?”
她竟没听出来他言语之间,对那些跨马游街,高谈阔论之人的向往。之时以为他因为家中再无尊长,所以才需要自己取字。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怀着一种对他身世坎坷的爱怜,笑着道,“既是你觉得好,那就取一个罢!”
“阿清你来帮我取好不好?我听阿湛说,你也读过许多的书,是不是?”他笑着看向她。
她应下了,并且十分郑重的从古往今来那么多的句子里,挑出了“我有嘉宾,鼓瑟吹笙”这一句。对他道,“这一句寓意极好,又有你的笙字,莫若就字嘉宾如何?”
“嘉宾,秦嘉宾。”他念了两遍,冲着她粲然一笑,“极好,阿清你果真蕙质兰心!”
后来,他十五岁那一年,却十分突然的与她告别。他说,“阿清,我要出去游学了。你等着我,至多三五年,我一定会回来,风风光光的将你娶进门!”
那一年她才不到十三岁,便是再过五年,她也才十七,真的等得起。她知道,他或许也是深思熟虑,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然而却气他连跟自己商量都没有,就这么背着包袱走了。
她还未告诉他,她想要的,从来不是风光,从来不是荣耀,她想要的,只是简单的尘世作伴。
林清伸出手来盖在眼睛上,似乎这样就不会让其中的情绪有一丝的泄露。原来他拜了清溪先生为师,原来他真的做到了他的承诺。只是她没有等他。
眼眶里有什么东西热热的,林清深吸了一口气,将之逼了回去。她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她是皇上的嫔妃。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坐起来,手指一动,手中便突然的多了一个盒子。这是从空间之中拿出来的,如今她能够意识进入空间,随意取用里面的东西,比从前方便了许多。
那是一个红木所制的盒子,简单朴素,并没有多值钱,然而她却小心翼翼的珍藏了许久。林清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只白玉簪,在簪头的地方,点着一抹绿宝石,若是在阳光下看,光彩晶莹。
林清小心的将白玉簪拿出来,手指轻轻拂过,冰凉沁骨,玉质细腻,算得上上好的白玉了。
这是秦玉笙唯一送给她的东西。在他离开之前的那次见面,他郑重的将这个盒子递给她,道,“阿清,我怕是没法子参加你的及笄礼了。这个给你,是我娘留给我的。你拿着,就算是我把你定下来了。阿清,等我回来娶你!”
一滴晶莹的泪珠“啪”的一声打在那白玉簪上,林清回过神来,连忙擦去了眼泪。
她及笄了,却没有等到他。反而是等来了新帝登基,长姐身亡的消息。决定进宫的那一夜,她坐在空间里,郑重的将自己的头发全都挽起,插上了这支白玉簪。
两情相悦的男女,男子赠送女子头簪,若女子愿意许婚,便将这簪子插在发间,民俗谓之“插簪”。
不是不想,不是不愿,只是不能。镜子里映出来的那一张脸上,殊无喜色。林清伸手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从此再没有戴过。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选择,愿从此不复得见。
为什么他要回来呢?在她已经死心,决意留在这深宫之中,成为皇帝众多嫔妃中的一员的时候。
未必有多爱,但她曾用自己全部的心神去憧憬,想要与他组成一个家庭。而今那梦碎了,她觉得自己也没有力气再去和他纠缠。不如就断的干净。
其实看到了现在的他,她也明白了当初自己亦不过是一厢情愿。他从没想过要和她过普通人的日子。他有野心有能力,不会甘心一辈子过那样的生活。现在的他,拂去了少时的青涩,展露出属于一个男人的风华,这才是真正的秦玉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