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月听了这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眼前这师徒两人敢情不是来送什么吉时锦册,倒像是针对她而来的,她入宫两次,与钦天监的人还是第一回打交道,如何就得罪了他们,说起话来丝毫不留情面,难不成是姐姐看破了她的心思,刻意找来人试探她的口风,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先前就回避开来,何苦自己往上头凑过去,惹人笑柄。
再看向汝月的眼色多少带了些埋怨,要是论起往常,她被人这样冲了两句,做姐姐的怎么样都该维护一下,汝月这置身事外的态度,是想要姐妹两人划清界限不成,桦月这般一想,嘴角噙起一丝冷笑来:“红鸾不红鸾,我是不懂,民女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卫大人,明明说了是来算如妃娘娘临盆的良辰吉时,怎么算来算去,却算到了民女的头上,要是民女脸上写着那好日子,倒是不介意与姐姐分享。”
汝月听着再说下去更不像话,既然已经抱着走马看戏的心态又何必当着诸人的面闹起来,桦月已经住在琉璃宫,闹起来,平白无故地让外头人看热闹,咳嗽了一声道:“卫大人一向爱说笑话,以前我在太兴殿时,他似乎也说过相同的话。”
桦月哼了一声,口中喃喃低语,似乎说的是人不可貌相,明明看起来是冰壶秋月似的人物,居然说话起来这样蛮横,一个蛮横的师父不够,还带了个蛮横的徒弟,连姐姐都不能管,不可管的事情,倒要这样的两人来插手了,她的视线在卫泽与明月的身上一晃而过,像是想到了什么,忽而一笑道:“姐姐当时在太兴殿还是司的宫女之职,是不是被这位卫大人一说,正好就蒙受圣宠,入宫做了嫔妃,那么姐姐还真的应该谢谢卫大人,让姐姐一语中的,回头要是卫大人这一次再说中了,做妹妹的也要去当面致谢才是。”
“那么微臣怕是真的都说中了。”卫泽的话说得不多,他又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任凭桦月语带挑衅,他却是纹丝不动,把桦月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还不能真的全盘否认,她还没来得及炫耀,更不愿意亲口推翻。
“姐姐,这屋子里头好生闷气,我要出去走走。”桦月越发在心里头料准了卫泽是汝月找来对付自己的,甩了甩袖子又道,“姐姐也要多多注意身边小人才是,不要都寻了那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也不想想这是哪里,皇上的后宫,哪里轮得到不相干的人大放厥词。”
两句话一撩,桦月也知道是说得重了些,也不听卫泽的回答,赶紧地转身就走。
她一走,屋子里果然是不太闷气了,明月突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汝月好笑地招他到自己身边,轻声问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又要叹气了,难道你师父没教你做人要宽心的道理?”
“娘娘还是在为亲妹子打抱不平吗?”明月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
“休得胡说。”卫泽缓声说道。
“我才说了娘娘一句,师父就舍不得了。”明月还真是有样学样,卫泽那是真正的不避嫌,他一直看在眼里,也养成了副直肠子,什么话都是脱口而出的。
汝月一下子反而尴尬了,视线游弋,远远落在窗台处,不与卫泽的目光相触,等了片刻才道:“宫里头怎么人人都一双眼睛雪亮雪亮的,想要藏着掖着点儿,都做不到。”
“那是师父目光如炬,料事如神,又不是人人都如此。”明月一说到卫泽的好话,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师父说娘娘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放得开,我看倒是未必。”
汝月一点不觉得明月唐突,这个孩子心如明镜,再纯净不过,她要是与他计较,那才是真的看不开:“那你说说,我哪里不明白,哪里放不开?”
明月偷偷看了卫泽一眼,见他没有丝毫要责怪的意思,索性大着胆子说道:“娘娘的妹妹住到宫里头来,外面已经是风言风语的一大片,连我都听到那些宫女在传话了,娘娘却门户紧闭,假装不知,可不就是自欺欺人之态。”
汝月坐正了身子,低下头来看了看高高隆起的腹部,一只手轻柔地搭上去,嘴角是个柔柔的笑容:“你今天送锦册来给我,是为了让我看吉时对不对,连出生的时辰都要计算的孩子,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可见是多么矜贵的,别人都这般看重,我这个即将要做母亲的,应该比旁人更加谨慎,更加仔细才是,如今在我的眼里,没有什么,比它更重要的,其余的人,其余的事,就都先放到一边去,以后慢慢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