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缎的襁褓中,窝着个粉团似的小人儿,一双明丽大眼,与柳贵妃很是相似,见到汝月凑过脸来,常宁咿咿呀呀了几声,莞尔笑起来,笑声清脆,眼角弯弯,真是能将人的心都笑得软化了,汝月忍不住探出手指来,在她藕节似的手臂碰了碰:“这孩子养得真好,都出了一颗小牙,笑起来和姐姐更像了。”
“孩子还是自己来养才好,常宁也算是命苦,生下来时候,在后宫中换了好几处地方,才接过来时,瘦的皮包骨头一样,叫人见着心疼,花了大力气才养回来的。”柳贵妃冲着乳母一扬手道,“好东西也不知给她吃了多少,才让常宁长了些肉的。”
汝月想要抬手去抱,那个乳母却是小心翼翼地退了一步道:”如妃娘娘怀着身孕,怕是不能抱这未满周岁的孩儿。”汝月听她说得慎重,想来总是有其中的干系,也就收了手,让乌兰给柳贵妃沏茶,又招呼着乳母在旁边的榻上落座。
茯苓始终带着浅浅笑容,跟在柳贵妃身后,见汝月没有因为乳母的话介意,特意解释道:“老话说怀孕之人要是抱了小孩儿,小孩儿容易拉肚子,请如妃娘娘多多谅解。”
“不碍事的,我还是在妹妹小的时候抱过她,软软一团,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危险,这会儿真让我来抱常宁公主,我还有些不知从何入手的感觉。”汝月与柳贵妃对面儿坐下来,笑着说道,“哪里就会介意了,这个乳母倒是尽职的,有话当说才是对常宁公主的好。”
柳贵妃嗯了一声,凤眼流转,看了看尽量将身子掩在乌兰身后的桦月:“既然是如妃妹妹的亲妹子,也不用讲究太多规矩,到宫里听说是住了段日子,连我这个不爱出门的都听说了,这一位可是个美人儿,今天一见,何止是个美人儿这样简单的话就一笔带过了。”
“要婢子说,才进屋来时,乍一见如妃娘娘的妹子,倒是觉得啊……”茯苓掩口而笑道,“这哪里是如妃娘娘的妹子,倒像是贵妃娘娘的亲妹子似的,贵妃娘娘瞧瞧她的眉眼,这嘴唇,连脸型都长得都像。”
柳贵妃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哦,我是说瞧着面善,原来是像我自己,妹妹的妹子叫什么名字,我又不是那会吃人的,不用躲这样远,站到跟前来,让我也好瞧个清楚。”
汝月暗暗心惊,才明白柳贵妃这次来,不是为了针对她,怕是再外头听到了什么风声,特意来瞧一瞧桦月的,不过桦月是以探亲的名头住在宫中,是皇上,太后都默许的,再说又是方家的外孙女,柳贵妃想必也不能对其下手,索性大大方方地说道:“桦月,贵妃娘娘要仔细瞧瞧你,站过来些才是,还不快给贵妃娘娘行礼。”
“不是才行了礼,就是说话声音小,娇滴滴的一个人儿。”柳贵妃当仁不让地将桦月的双手都捏在手中,眸中带笑道,“是叫桦月吧,确实和你姐姐不像,要是说美貌,要我说,做姐姐的可比不上这妹妹了,今年多大了?”
“才满十五。”桦月觉得柳贵妃的手劲颇大,像是在骨节处用力捏了几下,又不好挣脱,低眉垂目地站在她面前,尽量做出伏小状。
“真是水灵灵的年纪,你姐姐都已经十八了。”柳贵妃从腕上褪下一只羊脂白玉的镯子,塞了过来,“没准备下什么见面礼,这只镯子还算看得过去,就送了给你。”
桦月不想接,又不好当面推脱,只好扭头去向汝月求救,被柳贵妃看出了心思,笑着道:“不用看你姐姐,这样一只镯子也值不得什么钱,哪里能够同你姐姐这里的奇珍异宝来比,你要是觉得寒酸不肯收,我倒是落了脸了。”
桦月听了这话,便是真的不知道宫里头的险恶,也知道柳贵妃是用话在堵着她,堵着她便是堵着她的姐姐,也不等汝月给出主意,双手将那只玉镯子接下来,又双膝落地谢恩,柳贵妃笑得花枝乱颤的:“还不快些将姑娘扶起来,这个见面礼可是给得小气了,回头我另外再备下一份大礼送过来,否则我可挂不住脸。”
茯苓却没有立时过来搀扶,跟着柳贵妃笑,桦月脸上不显动静,那笑容淡淡的,不卑不亢,柳贵妃又笑了会儿,收敛住了:“虽说眉眼和如妃妹妹不像,这气韵倒是不差的,我记得那时候,如妃还在太兴殿当差时,也这般从从容容的,不像其他的宫女,见不得世面,扶不上台面。”
汝月纹丝不动的神态:“乌兰,去将姑娘扶起来,贵妃姐姐说的很是,一只镯子要是跪这般久,那是落了她的面子了。”
乌兰干脆地应了一声,双手将桦月给搀扶起来,桦月手上还捧着那只玉镯,汝月将她牵到跟前,亲手替她将玉镯戴在腕子上头,细声道:“大小也正合适,倒像是特意替你订做的一般。”
“妹妹的心,那是极大的,若是换成了我,哪里敢将这般花容月貌的妹子留在宫中,留在自己身边,难不成真的要成就了姐妹同入宫的一段佳话吗?”柳贵妃悠闲地捧起茶盏来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