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在太兴殿。”乌兰这一回回话最是爽利,不用遮遮掩掩,也不用怀着那种被杀鸡儆猴似的恐慌,“太后将乳母带着一起去的,双玉和秋葵姐姐不是去满月席前帮过忙,也能够照应一二。”
汝月轻轻点了点头道:“太后那里确实也好,对小公主好,皇上也能够放心。”话虽如此说,汝月也觉得那孩子可怜,才出生不久,就离了生母,送去皇后身边,这不才过了满月,又转到太后那里,她是知道的,太后其实一辈子都没有过孩子,皇上不是她所出,对着这样一个肉团团似的婴儿,不知道又会如何?
“娘娘要是没有再想问的,婢子去取来血燕粥给娘娘用些可好,这些天都用的参汤吊着,虽说能够补元气,不过要是能够吃了,还是要吃些东西才好的。”乌兰细心地说道。
“被你一说,倒是腹中有些饥肠辘辘的,另外再拿些上回膳房腌渍的酸乳瓜来,有些想吃那个。”汝月等乌兰和小顺子都离开屋子,缓缓地闭合了眼,将脑子里被挤来挤去的事情,统统倒出来,放成一片空白,事已至此,她要做的努力都已经迟了一步,皇上心中的算盘,每一颗算子都尘埃落定在应有的位子上面,每个人的生死去留,也应该都安排妥善,既然皇上没有当面为难她,那么她又何苦要自己为难自己。
乌兰不仅将血燕粥和酸乳瓜取来,还带了一碟子雪白的豆腐,撒星星点点的翠绿葱花,看得汝月顿时有了胃口:“粥里搁糖了没有?”
“搁了好些,知道娘娘爱吃甜口。”乌兰用银制的小匙,一点一点喂送过来,“娘娘一定要快些好起来才是,除了今日,皇上进进出出都板着一张脸,琉璃宫上下都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生怕惹了皇上不悦,降罪下来,哪个担当得起,今天便是不同,娘娘醒来了,皇上脸上都见了笑容,婢子觉着有种云开见月的感觉,真是谢天谢地了。”
汝月不紧不慢地将一碗粥和两件小菜吃得干干净净,乌兰重新打来热水,替她擦拭过:“看着娘娘眼皮子都重了,不如就先安寝,等娘娘睡醒了,皇上就该回来了。”
汝月唔了一声,翻过身去,不再回应,有句话,她没有说,她并不想在醒过来时,见到皇上。
然而,醒过来的时候,还真被乌兰说中了,皇上好整以暇地坐在书案前,看一本奏折,汝月揉了揉眼睛,觉着屋子里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仔细想一想才发现是皇上面前的那张宽阔的书案原本不属于她屋子里的,不知是哪里搬过来,一下子显得屋中有些挤了。
“寡人让人将御书房的桌子搬过来,这几天的奏折多,一时半会儿地看不完,索性也一起搬过来,在月嫔身边,好在一举两得,又能看奏折又能看月嫔。”明源帝的笑容很温和,他的眼底也带着些许的温暖,看过来的目光是怜惜的样子。
“皇上这样做,未免不妥。”汝月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在她的琉璃宫中批阅奏折,要是传到了前殿的朝前,不知道那些大臣们听了以后,会派给她怎样的头衔。
“没有什么不妥的,寡人在御书房中,牵记着这里,总觉得心绪不宁的,搬过来以后,一个时辰已经看了这许多,寡人觉得很是方便。”明源帝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安抚道,“这些都是后宫之事,那些杂七杂八的哪里都管得过来,谁敢说一个不字,寡人会还以颜色,月嫔不用担心这些。”
“臣妾不愿意自己的病体耽误了皇上的要事。”汝月还是想说服皇上将这办公的桌子挪移出去,实在是不像话,莫说是群臣了,便是太后知道了也不会饶过她去。
明源帝的好心情被她的话压制住了,又不好当着面发脾气,声音没有方才的轻柔了:“寡人已经说了不用你担心,你如何还不听从,莫非他们没有惹寡人动气,你要来开这个先河不成!”
汝月立时乖乖闭上了嘴,一双眼看着顶头帐子的花样,上面那些虫草花鸟都快被她如数家珍了,她依旧锲而不舍地不肯将视线再转移开来。
明源帝落了个大不快,将几件奏折匆匆忙忙看过,眼角余光撇了下汝月,见她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像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估摸着是被他惊吓到了,太医一早说过,汝月的病就是惊吓过重所引发的,关照了要让她放平心态,才会好得快,生怕那几日的状况又周而复始,反正手里的那些字看着入了眼,也入不了脑子,索性扔在一旁,站起身来,又坐到了床沿边,俯下头来认真地看着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