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莫要去看那些人。”乌兰悄声说道,“娘娘往上走一步,要是就忌讳旁人的目光,那么娘娘自此以往便会被这些累到无力还击的。”
汝月点了点头,正色端坐,而明源帝的目光才堪堪从她身上移走,黑沉沉的眼中,像是深幽的古井,叫人看不透到底蕴藏着什么含义。
而门前身姿矫健,气宇轩昂的男子正大步而来,走到明源帝身前,才要行礼,已经让他给抬手阻止了:“寡人说过,今晚之宴并非招待群臣,而是寡人与佑天之间的家宴,你带着妻儿入席便是。”
汝月听皇上说完这句话,突然想到为何从方才起始,她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听得妻儿两字才猛然想起,若是说小公主未曾满月,不能见客,大殿下又去了哪里,这样的所谓家宴,作为皇上的独子,难道会刻意缺席,若非如此,大殿下又去了哪里,不见人影。
方佑天已经携着妻儿在席位而坐,明源帝兴致很好,显然并未在意这件事情,已经下令让宫女给诸人斟酒。
才喝过第一杯,有人跌跌撞撞从外头冲进来,却是大殿下重光,衣服像是都没有穿戴整齐,衣襟不正,腰带松垮,一额头的汗,明源帝却像是视而不见,微微笑着与方佑天叙旧。
汝月想着,这缺席之人终于来了,不知道是哪里耽搁了事情,这会儿才想起来,皇上越是不喜形于色,越是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且看大殿下如何收场。
大殿下压根不敢吱声,蹑手蹑脚走进来,只能缩在一个角落里,手脚都没地方放置,那样子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令人不忍。
明源帝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分给他一点的样子,只当是什么都没见到。
“娘亲,你看这个哥哥鞋子都没有穿好。”锐儿毕竟还小,旁人见了都不敢说的话,让他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偏偏方夫人也是个没所谓的,轻轻笑着道:“所以,锐儿去告诉哥哥,哪里穿得不对。”
“好的,娘亲。”锐儿从方夫人膝头跳下地来,走到重光面前,仰起头来说道,“哥哥,娘亲说过今日是要紧的日子,锐儿穿的都是新衣,以前只有过年才能穿的。”
重光很是尴尬地笑了笑,他穿得自然是早就备下的新衣,却是拉拉跨跨,没有个正经的样子。
锐儿又往下指了指道:“哥哥为何这般匆忙,鞋子穿的两个样,实在好笑。”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去看重光的双脚,还真是一边一个样,重光闹了个红脸,面对这样口无遮拦的幼童,更加羞愧,低声道:“哥哥不小心睡过了头,急急忙忙赶过来,所以才会不小心穿错了鞋子。”
锐儿一本正经地说道:“哥哥回去换好了鞋子再来,反正娘亲说今晚这顿饭要吃好久好久,上一次爹爹也是吃到半夜才回来的,娘亲说爹爹原本是个话篓子,总算是有人肯听他说完了。”
这句话一出,容妃先忍不住笑了出来,明源帝的嘴角略微放松了点儿,依旧没有去看重光,口中呵斥道:“你看看你,成何体统,还不如一个三岁幼儿,还不回去换了鞋子再来!”
重光唯唯诺诺,像是背后有人要追着他似的,倒退着到了门口,折身跑得飞快。
方佑天将锐儿招到身边,正色问道:“娘亲果真是这样同你说的,说爹是个没有人要听的话篓子?”
锐儿聪慧机灵,知道这话约莫是不中听的,哪里还肯再说,双手将嘴巴一捂,只留了爽乌溜溜的大眼在外头,看看父亲,又看看皇上,摇了摇头。
“佑天生的好儿子,连太后提起都是爱不释手,你看看寡人之子,都年近十六,还不叫寡人省心。”明源帝抬起手来,摸了摸锐儿的发顶,却回过脸来,冲着汝月所坐的方向,挑唇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