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是略有耳闻,算不得准。”汝月不能全盘推辞,抹身太干净,反而显得刻意,“怕是柳贵妃临盆时,难产受了惊吓,才落下的病根。”
“你这番话,倒是与太医说得不谋而合,原先寡人也同你存了一样的心思,她一个尚在休养月子中的妇人,同她计较作甚,可是今口口居然从床榻上爬下来,死死拉住寡人的衣角,口中不断说着她见到了自己,正用一柄小刀,将全身的皮肉一刀一刀剜下来,寡人听得心惊肉跳之时,小公主正好醒过来,不住啼哭,寡人放低了声音同她说去看看女儿,谁知,谁知……”
从汝月的角度看去,明源帝的嘴角抖了一下,竟然说不下去,想来是柳贵妃若癫若狂的,不知对小公主做了什么,让皇上都不忍心往下说,她听在耳中,不便接话,一时之间,屋中静默一片,常公公与云欢更加不敢出声。
只等明源帝叹了口气,揽住了汝月的肩膀:“寡人想或许你和太医说得都对,她是病根深种,并非真的是狠心要害死自己的孩子,既然如此,常公公,你带寡人口谕速去朝露宫,将小公主抱出,暂且送到——”明源帝目光在汝月身上一停留,很快又分开,“送到丹凤宫,让皇后看养一段日子,柳贵妃好生养病,在寡人没有收回成命之前,不许她再踏出朝露宫半步,否则服侍她的那些宫女太监,一概重责,交予刑事房。”
常公公领命而去,汝月从皇上话中才听出引发其勃然大怒的原因,居然是柳贵妃要伤害那尚在襁褓中的小公主,心中难免生了惶恐,不知柳贵妃好端端的在那朝露宫中到底见了什么魑魅魉魍,变成这般模样,一只手去拉明源帝的衣袖:“皇上,此时若将小公主抱走,柳贵妃如何受得住。”
“如何受不住,她眼中根本已经没有那个孩子了。”明源帝没有细说,柳贵妃扑到啼哭不止的小公主身边,旁人都以为她是要抱起女儿哄一哄,未料得她一双手毫无留情地直接掐住了孩子的咽喉之处,口中更是喃喃自语些根本听不懂的字眼,他当时惊慌失措,赶紧想将柳贵妃拖曳开来,都说疯子的力气大,平日里娇怯怯的一个美人,居然连他都抓不住,等到诸人一起将柳贵妃拉开,小公主脖颈处已经明显的指痕淤青,吓得连哭声都不敢发出,气若游丝一般,明源帝又是心疼又是怒气,让几个粗壮的宫女紧紧看着柳贵妃,撒手来了琉璃宫,他生怕再对着柳贵妃的样子,会直接发了狠劲,说了狠话,做了狠事,覆水难收。
汝月见明源帝眼底才散开的怒气,慢慢的又聚集起来,不敢再多说下去,只问了皇上是否用过膳,明源帝哪里还有心情用膳,一味摇头,这个汝月可以做主,让云欢去膳房准备皇上爱吃的菜肴,柔声细语道:“皇上总是要用膳的,况且臣妾也没有吃过,不如一起才好。”
明源帝听着她清甜的嗓音,才觉得胸口发堵的地方稍微好了些,才要去端桌上的茶水,手里却捞了一个空,汝月按住他的手背:“皇上,臣妾沏一杯清心养神茶来,喝下去会得暖心。”
明源帝坐下身去,看着汝月忙前忙后,一语不发,要不是他得了月嫔在身边,柳贵妃那样的光景,皇后又是相敬如冰,他去哪里找这样一朵知冷知热的解语花,等到清茶送到手边,他下意识打开茶盖,喝一小口,眼睛眯了起来:“此茶却是甜的。”
“甜味才可安心,臣妾知道皇上不爱甜口,这杯茶却是不同的。”汝月笑意盈盈,手指托住了明源帝的手腕,“皇上且再喝几口试试。”
明源帝觉着她指尖泊泊暖意传递过来,不好推辞,又就着手喝了两口,说来也怪,那甜味顺着嗓子流淌而下,正如汝月所言,凝在心口周围,那发凉发紧的地方被泡制地松动些,再松动些,随即呼吸也没有方才的急促,眼中的戾气慢慢退下去,他再吸气时,觉得已经是心平气和,不再有方才那种要置人生死的冲动。
“皇上觉得如何?”汝月问得小心翼翼。
“很好,正如你所言,清心,安神,寡人方才有些武断了。”明源帝稳下心神来,才觉出柳贵妃的举动匪夷所思中带着古怪,即便是真的不满生了个女儿,也不至于会当着他的面来行那违背伦理之举,而柳贵妃口口声声所言见到的自己又到底是什么,说得活灵活现,真的就像亲眼所见一般,实在不像是刻意说谎。
汝月见明源帝的手指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到后来节奏越来越快,像是跟不上他的思绪,紧追而上一般,忽然他停了手,掀起眼帘来看着汝月道:“其实柳妃自己已经想到好法子了,她说要钦天监监司来。”她明明抓着他的衣袖说出过这样的话,但是那时候,他又气又急,居然没有留心,”月嫔,寡人问你,你可信宫中真的会有鬼神?”
“臣妾不敢妄断。”汝月说的是实话,鬼神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否则报到自己身上,有苦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