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进宫的小宫女穿着一色的水红色,整整齐齐的排成四列,远远的看着多少带点喜庆。
汝月站在一丈开外,太阳又大又刺眼,叫人不得不眯着眼睛往前看,想当初,她才进宫也是这个样子,偌大的皇宫,全然陌生的面孔,又新奇又惶恐的,一晃眼都五年,五年是多少个日子,已经不愿意去细数。
“汝月,太兴殿也来要增派人手?你倒是来得赶早。”绿云笑着走过来,到底是御书房的宫女,衣裙看着都簇新好几成,湖蓝色的缎面,在日光下隐隐反光。
汝月知道绿云有双巧手,总是打理的很别致,就连梳的头发也是宫里最时新的,哪里像自己,老一套的挽平髻,乍一眼看起来,平白无故的就年长了不止三岁,偏偏太后瞧着这样的刻意老气才顺眼,宫中的女子年纪渐长起来,不喜欢看其他女子打扮的花哨,更何况是位高权重的太后老人家。
绿云的手递过来,皮肤白腻,手指纤纤,掌心是个小纸包,眉眼弯弯带着笑地说道:“太兴殿里没有了掌事的姑姑,便宜你了,倒是清闲许多。”
“哪里就真的能清闲了,太兴殿里能够熟练做事的就剩下四个人,每天里恨不得双手双腿都齐上阵才好。”汝月将纸包打开,里面是几颗小小的桂花松子糖,绿云晓得她喜欢吃甜食,每次见面都多少捎带些,将一颗放进嘴里,桂花浓郁的香气一下子从鼻端弥漫开来,“到底是御书房的好东西,比其他地方的都强些,怎么连你也出来选人,御书房缺人手?”
“御书房不缺人手,我是抽空过来看看热闹,顺便再看看你,上一回让你帮我做的东西带来了没有?”绿云的话都没有说完,汝月已经把揣在袖子里的荷包抛过来,她顺手一接,连连点头,“你的针线果然是极好的。”
“我半夜点着小灯赶出来的,同屋子的双玉都快把我直接赶出去了。”汝月瞧前面的阵势,沧澜穿着素色的衣裙,板着一张脸,在训斥着那些才进宫的孩子,她和绿云都来的有些早,怕是还要多等一会,“你还记得才进宫的时候,我们在大太阳下头站足了两个时辰,听训话听得我腰都快断了。”
“那些话其实不无道理,只可惜听过得未必能记住,记得的又未必做得到。”绿云很轻地叹了一口气,从汝月的手里拿过一颗糖,盯着看片刻,才慢慢放进嘴里。
汝月大致能猜到绿云在想什么,和她们一起进宫的是二十四个人,如今各奔东西,能够瞧得见人,说得上话的也就她们俩个,即便如此,见一次面有时候也要个把月才有机会,偌大的皇宫,她们散在其中,占得位置并不比一只蚂蚁大,松子糖在嘴巴里化开来,被一层酸盖住了原来的甜。
“这次新进宫的人数不少。”绿云用手指点了数一数,“这边就有四十个,怕是有些好的,已经被前头的挑走了,留下来的都是要真正干活的。”
“能干活才好,免得我被双玉成天的叨念说手上的活永远没有做完的时候。”
绿云用鼻子哼了一下:“你以为这些小宫女就能好好做活了,别是另有用心的才好。”
“没准也有像你我这样老老实实的。”汝月才说完,自己先笑开了,除了在绿云面前,她从来不会这样夸赞自己,宫里头最底下一层,没有身份背景,每天过得战战兢兢的,到了近两年才稍微好些,能够替自己喘上口气,其他人当着面也是客客气气,笑脸相迎的,当然,她也不愿意变得像昨晚的素心那样子,仗着在贵人面前做事,直接能用鼻孔看人,这样的人,何止一个两个,下场也是血淋淋的摆放在那里,只可惜总有人不信邪,偏要贪恋一时的高高在上。
俩个人在一边等了大半个时辰,沧澜的步子稳健的绕着那四十个小宫女转了一圈又一圈,居然没有人敢多吱声,个个低眉垂目盯住自己的鞋子尖。
“你听过没,私底下,她们喊沧澜什么?”绿云抿了抿嘴悄声问道。
汝月虽然多半时间都待在太兴殿,宫女们之间的传话,她倒没有少听,有女人的地方,是非从来不会少,耳根子也不会得到清静,然而她对沧澜的那个别号却不愿意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