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有一年两熟的庄稼,此事早已传遍天下。
普通人知道的,多是四月中下到五月初,宿麦成熟,紧接着翻整田地,将旱田改为水田,再种禾稻。
可按照正常的周期,五月再种禾稻,那是妥妥的来不及的。
现如今,不知有多少百姓羡慕荆州,也不知有多少世家,分派族人们去荆州立支,为的,便是庄稼一年两熟的法子。
也有不少世家挺恨曹操的,原本刘表都要献上此法,祭祀宗庙的,届时朝廷推广下来,他们就是第一批受益者。
所以,江东百姓,对于这几个外来商人带来的大量低价粮食这事儿,丝毫没有怀疑。
便是江东世家,也没有怀疑,毕竟人家的船从码头来的,他们可都看到了那堆成山的粮食。
“扬州与荆州,气候差不得多少,一年两熟的法子,荆州可行,扬州必然可行。”
吴郡,某一世家正厅之中。
“正是,吾等虽已派族中子弟去往荆州,可路途遥远,待得落下户籍,分得田地……又至少到来年了,这再耽误下去,便又差了一年的出息!”
“是极,那几名益州商人,既能从荆州带来如此多粮食,说不得……便知晓其中玄妙,是以,才至我江东售卖粮食,如今我等已降价至百钱一石了,他们竟还跟着降……”
“这只能说明,荆州那边的粮价,远比百钱要低得多!”
“那是一年两熟的庄稼,荆州官府必是大力推广,那边普通庶民的粮仓,说不得便也满了!”
“若非如此,那益州人如何能收得这许多粮食?”
“正是!”
“只是,如今已是百钱一石的粮食了,若再降下去,就怕真没什么利益了。”
在这时代,多数粮商,皆出自世家大族,世家大族田地极广,每年收上来的粮食也多,若年年存在仓中,那是不可能的,自然是要往外贩卖的。
“利益是还有,只是真的太少了。”
“跟!我看他们的粮食,最多三百万石!咱们加起来,可不止这么些,他如何跟我们争?”
“据在下所得的消息,除去他们带来的粮食,还有罗家的粮食……也一并出售其中。”
“罗家势力多在豫州,如今被那刘琦掌控着,定也是推行一岁两季庄稼,宿麦收割在即,自然要将陈粮售出才是!”
“再降!九十五钱一石!”
“行!他们能有多少粮食可卖?待这益州人一走,吴郡还是我等之吴郡!”
“是极!”
……
次日,吴郡粮价又降。
于是,黄直也跟着降,降到了九十钱一石。
再次日,吴郡世家将粮价继续降到了八十八钱一石。
黄直见着这降幅,也大概摸了一番对方的底线何处了。
“直叔,还降吗?”黄武已经惊讶的合不拢嘴了。
阿楚说,要把粮价压到至少一半以下,可现在……岂止是一半以下啊!简直就是砍了六成啊!
“降,降到八十五钱!”
又过一日,对方降到了八十三钱。
黄直便降到了八十一钱。
“已经要到他底线了!降至八十钱!”
吴郡世家们仍不服输,如何能让这外商在吴郡本地搅乱市场呢。
黄直听闻消息,松口气,“阿武,派人多次去各粮铺够粮,而后小心些,把钱都出去。”
“好。”黄武应下。
罗家商铺的掌柜目瞪口呆,“黄先生便这般确定,他们会交粮吗?”
“自然,因为我们的粮食还在卖啊。”
“先生为何确定他们不会吃进我们的粮食,而是会跟着降价呢?”
“我等自码头来时,近三百万石的粮食他们应该都能估算出来,吴郡之中,哪一家有这般大的魄力吃下我等所有粮食?”黄直笑着解释,“自然是跟着降价,希望将我这‘益州客商’赶走罢了。”
“他们为何不联合?”
“要吃下我的粮食,那可得往外掏钱啊,而跟着降价,同样是卖出了粮食,虽赚得少,但到底不是往外掏钱,换做是罗掌柜,如何选择?”
罗家掌柜感叹,道了一句,“先生高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