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士们都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可等了很久,伊登一句话也没说。
大牧首皱了皱眉头,疑惑道:
“就这样了吗?”
伊登出声道:
“就…这样了。”
这算什么?
伊登蹩脚又含糊的回答让众人都大吃一惊。
康斯坦丁六世感到一阵疑惑又古怪。
这还是那个胆敢上前冒犯自己的人吗?
他可是听典狱长的汇报,即便是面对种种折磨,这人都面不改色。
皇后怜悯地看着伊登,接着,侧头跟女儿说道:
“看看你的剑盾吧,他又算什么呢?”
阿尔西娅难耐极了,她攥紧拳头,之前她曾百般嘲讽伊登,可神的安排、命运的戏弄,却让她此刻站在了伊登的一方。
丹斯切尔的殿下开始后悔起来,早知如此,她又何必去见伊登一面呢。
上午的审判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束了,大牧首宣布暂时休庭,一切得等到下午继续裁决,到时候将有更多的证据被送过来,比如说,伊登的神学论文。
伊登暂时被拘禁起来,他迷茫着,难耐着,不知自己该做何抉择。
跪在地上,教士向神祈祷,寻求那至高的怜悯。
伊登双手合十,惊慌中落下泪水。
“神啊,赞美你,伟大的主,我的敌人要怎么对付我……
我从前自以为坚毅,如今却明白自己的怯懦。
主啊,我该如何是好,我不晓得我要如何抉择。
我所信的,便是真的吗,那是真理无疑吗?真的会有一位救世主吗?
倘若它是真的,那么我随时可以殉道,可倘若它是假的,那么我的死岂不是毫无意义吗?”
伊登祈祷着,诉说着痛苦。
万一那不是真理的话,自己的死,岂不是成了一场闹剧了么?
这真是个可怕的念头。
黑暗之中,没有回答,万籁俱寂,什么声音也没有。
神垂听了我的祷告了吗,还是没有垂听……
伊登不知道,他落寞地跪坐在地上。
“这与西兰曾经历的是多么相似。
他也曾怀疑自己的使命。
可历史验证了,他的使命是真的,并非虚假。”
伊登喃喃道,
“历史已经验证了他是对的,可我怎么能知道我是不是对的…
我相信那是个真理,可万一它不是呢?”
这时,忽然的,
伊登想到,自己怎么会觉得,那预言不是一个真理呢?
是因为…
对于死后污名的畏惧。
自己那时心想,当个殉道者不是一件难事,可要当一个被万民唾弃的殉道者,那又算什么殉道者呢?
“主啊,我在恐惧。
主啊,被万民唾弃的殉道者,还是殉道者吗?
求你显明吧!”
黑暗弥漫着,教士孤独地坐着,他竖着耳朵,倾听着,期望得到神的回答,可是,黑暗内外,什么声音都没有,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他不禁在想,那个时候,门徒时代的殉道者们,他们就怎么确定自己所信的是真理呢?
啁、啾。
那似是鸟鸣声,好像是知更鸟。
教士枯坐着,他什么也想不出来,那个时候,先知离去,神的国还未降临,这是教会最式微的时候,宛如风中残烛,可那些人就那样信了,毫无惧怕地信了,并愿为此牺牲自己的生命。
现在看来,他们的一举一动是多么伟大,可在阿加之地的三眼猿人看来,那又是多么愚蠢。
阿加国王的强权,与如今皇帝的强权,那是多么类似。
教士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他喃喃起门徒时代的一句经文,
“你当舍命,又当舍己,为你所信,要爱,要赞美,要与神同行。”
话语落下,这狭小的房间外,隐约能听见“啁、啾”的鸟鸣,那是知更鸟,伊登看不见知更鸟在哪里,却能听见那细微的鸣叫,他看向门外,发觉好像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在安静地凝望着他,教士不禁低声祷告,
“主啊,那是真理吧!”
隐约间,他好像听到某个回答。
教士提起身子,四周张望,像是个精神失常的病人,或是讲各种预言的疯子,慢慢地,他宁静下来,朝门外看去,知更鸟这时的鸣叫渐行渐远,教士觉得,自己好像受洗了。
伊登看着门外,知更鸟的声音已经全然消失了,可门外那双清澈的眼睛却还未消失,反而越靠越近。
那会是谁?
谁又有这样清澈的眼睛,哪位殉道者的魂灵、哪位天使、还是说…哪位先知吗?
伊登屏住呼吸,耐心等候着。
可当他看见是谁之后,先是瞪大眼睛,而后露出大失所望的面色。
阿尔西娅的好容貌在火炬下呈现出来,那眼睛如此清澈,全然不像是一个罪人,可她依然是一个罪人。
“你来做什么?”
伊登语气不善道。
这女人从没给自己带来什么好事。
她是来做什么的,继续冷嘲热讽吗,还是威逼利诱?
想到这些,伊登燃起些许怒火,并在心里以愤怒的声音道:
“我宽恕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