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微微抬起眼睑,正好对上了伊登的眼神。
他的存在就像是一阵无关的乌云,一场远方的浪潮,唯有在风中闻他,却不会亲眼见他。
“大概没有,以我们所知的古言,没有办法直接验证这是否出自先知之手。”
嘿,你知道吗,我早就想这样做了,你做了我想做的事。”
多么罪恶的一个人,她活在这世上,肆意摆布与生俱来的强权,如今又折辱自己,简直就如同那位迫害真教徒的阿加国王。
“你真奇异,怪不得敢扇我父皇一耳光。
回到牢房之中,求生的欲望陡然强烈了起来,伊登死死地抓住栅栏,嘴里像是咕哝着什么。
伊登露出了解放般的神色。
阿尔西娅跟他对视,她并没有被他的出言不逊而激怒,
“我没有父皇的旨意,我是一个人来的。
经文里面又有说过,曾经三眼猿人的王后,命人对先知诺恩做预言,最后不仅预言未成,还遭反噬。
公主瞬间就被逗乐了,阿尔西娅捧腹大笑起来,优美的身段笑得挤在了一起,她似乎快笑出眼泪了,接着慢慢抬起头,看着伊登。
生长在皇宫之中的她见惯了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却从未见过一个迫切地渴望求死的人。
诺恩的门徒西兰重返人间,以先知的身份行事,这在如今的真教世界里,已经不算是一个秘密。
“这就是…先知西兰的书信?”
如此想着,伊登颤抖了起来,他深深地感到一阵无力,痛苦和绝望的思绪弥漫起来,如同虫噬般令人难耐。
伊登皱了皱眉毛,
“我不是为了你去做的,我是为了神。”
他不害怕肉体的折磨,无论是鞭打、火烧,抑或是利落的斩首和残酷的石刑,他都不害怕,肉体不过是一时的,那些捶打他的苦难越是猛烈,就越是让他能从中称义成圣,从肉体凡胎中超脱。
于是,阿尔西娅像是失去了兴趣般,慢条斯理道:
“蠢教士,我们毕竟还活着,讨论死后的事毫无意义。”
伊登驳斥道:
“生命不过一瞬,死后才是永恒。”
大牧首耐心解释道:
“陛下啊,先知是神拣选的人,以神的意思行事……
伊登攥紧拳头,凝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她是那样貌美,却又那样丑恶,神怎么能让这种人存在于世界上呢?
可他却害怕气,自己死后不会被当作义人,不会被当作殉道者了,因为灵魂是永生永世的啊,一想到自己死后的灵魂要背负诸多骂名,伊登就冷得发抖。
典狱长的动作很粗暴,但伊登毫不在乎,仍旧停留在自己的思绪中,对于他来说,肉体的折磨又能算什么呢?
伴随着话音,阿尔西娅的身影消失在了审讯室中,空气中还弥漫着衣料的香料味。
伊登慢悠悠道:
阿尔西娅扬起下巴,她本就很高,眼下更是近乎俯瞰着那教士。
康斯坦丁六世细问道:
“没有伪造的可能了么?”
“主会裁断一切,裁决的权力归于祂,永远归于祂。”
未经先知应许,不可做冒犯先知之事啊。”
为了庆祝先知的出现,帝国还曾举行过为期七日的庆典。
康斯坦丁六世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身为一位真教徒,他自然清楚经文里的内容。
阿尔西娅觉得可笑,她抽动嘴角,险些又笑了,这太可笑了,这个人明明还活着,反倒尽想着死后的事,生前的美好不去享受,反而要做神的苦工,这种人就是典型的无趣教士,生来就与诗歌无缘。
相较于自诩统治人间的皇帝而言,一个小小的教士又算什么?
片刻后,伊登慢慢冷静下来,缓缓道:
“那我感谢你的赞美。”
在这世上,只需三种力量就可以征服世人:征收税款、用剑威胁、强迫信仰。
伊登厌恶她,她也不免对这人厌恶了起来,他数落自己的罪恶,又怎么知道她也曾做过许多善事,在她还是个小孩的时候,还亲吻过一位患痢疾的老妇人。
“起来,你这东西,起来!”
康斯坦丁六世面色凝重地看着面前的莎草纸。
阿尔西娅见此,便临走时,还要故意气他一下。
览视着书信的内容,康斯坦丁六世缓缓道: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教士,竟然要弄得一切都这么麻烦。“
……………………………………
阿尔西娅笑了下,捎带威吓道:
“即使我帮不到你,你也要担心,我会不会落井下石。”
自己的言外之意,就是叫阿尔西娅别将她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真有意思,‘殉道者’!”
这就是强权,多么可怕的强权,足以将白说成黑,将黑说成白。
自己固然做好殉道的准备了,可是,当自己死后,绝不会被视为一位义人,一位殉道者,自己非但不会赢来人们的泪水,反而会招来辱骂与唾弃,而那位冒称神迹的皇帝,却会成为一位享誉盛名的贤王,甚至会被丹斯切尔大牧首立为标杆、立为榜样,受尽神圣的赞美。
这是康斯坦丁教导自己的长子,帝国的共治皇帝的。
而皇帝暂时还没告诉他,
强权…常常会为另一种强权低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