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吾王之王的神迹
即便遭到了更重的惩罚,乔恩也仍想要逃离这里。
那座风雪中的烽火台,用无穷无尽的孤独将他淹没,纵使他拼命挣扎,仍然无力自拔。
他要在那个地方,待上足足四十年的时间。
在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忍受这种酷刑?
而这世上,又有多少人因为忍受不了孤独而自尽?
毫无疑问的是,前者极少,而后者极多。
乔恩也想要死。
死亡是为了从孤独逃离。
可如今,他被下了禁咒,无法通过自我了断来结束生命,如今他求死不能,只能忍受寿命带来的痛苦。
为了摆脱这份痛苦,乔恩开始筹划第二次逃跑,并为之做足了充分准备。
他知道,自己上一次被捉,最主要是因为水银祭司们在他身上下的追踪标记,那个标记能够一直定位他的所在。
凭借乔恩自己,当然无法祛除这个追踪标记,他虽然被指认为忤逆者,可他并不像忤逆者那般掌握神创道途的力量,他不过是一位凡人而已。
所以乔恩只能曲线救国,他猜测这个追踪标记是有范围限制的,逃出了这个范围,就能摆脱水银祭司。
如果追踪标记没有范围限制,那也不用慌,只要自己能逃到天涯海角,难道水银祭司还会追到天涯海角吗?
从成本上来说,追到天涯海角可太舍本逐末了。
为了能确保自己逃到天涯海角,交通工具是必不可少的,在这方面,乔恩已经准备好了雪橇。
上一次他是徒步跑出去的,单凭双腿,他没能逃得了多远,因此这一次,他拆下木板,打造了两双简易雪橇,一双逃跑,一双用来备用。
万事俱备,就等一个适合逃跑的季节了。
乔恩足耐心等待,他从夏季一直等到冬季,令他诧异的是,他竟然不觉得这段时间像之前那样度日如年。
看来人一旦有了目标,是不会那么痛苦的。
最多风雪的冬季一到,乔恩便翻过烽火台的围墙,他之所以选在风雪最多的时候逃跑,一是因为风雪能最大程度的干扰水银祭司们的追捕,二是因为大风大雪容易酿造雪崩,如山般的大雪落下,能结束自己痛苦的一生。
一切准备就绪,乔恩又开始了他的逃跑之路。
这一次,他逃了大概两个月,便被又一次被捉了回去。
乔恩起初的逃跑很顺利,大风大雪如他所料,给水银祭司的搜捕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可他错估了水银祭司们的能耐,那些人要么被赋予了恩典,要么掌握神创道途,连大自然的力量也在他们面前犯了怵。
而很不凑巧的是,一路上的风雪虽大,可乔恩却没有遇到一场雪崩,这让他求死的梦想破灭了。
最不幸的是,逃了两个月,乔恩在路上碰到了一位猎户,他请求那位猎户为他指明一个离开边境的方向,可猎户却反手将他卖给了水银祭司。
如此多的不幸接踵而至,或许,在这过程中,没有一位神祗庇护他,而命运也对他唾弃有加。
第二次被捉回去,不出意外,乔恩身上的刑罚被加重了,水银祭司们非常好心地延长了他四十年的寿命,看守烽火台的刑期只延长了二十年。
按照旁人的眼光来看,这相当于乔恩刑满释放后,还能比别人多活三十年,多享受三十年的生命。
可在乔恩看来,刑满释放后多活十年,跟多活三十年又有什么区别?
过多的寿命又有什么意义呢,就算给他一万年的寿命,那也要度过这艰难的数十年才能享受。
那都是遥遥无期的未来,而守望烽火台的刑罚才是现实。
乔恩的遭遇并非没有人同情。
那位每七日过来给乔恩送来食物和柴薪的仆役就对乔恩抱有极大的怜悯。
几年下来,那位仆役与乔恩结下了不小的交情,他可以说是乔恩唯一的朋友。
尽管这位朋友,要度过煎熬的七天才能见一次面。
“你总说你孤独,可我也经历过同样的事。
习惯了那种生活,我反而不太适应与那么多人交流。”
一次会面之中,那位仆役如此说道。
“以诸神的名义发誓,你哪能理解我呢?伱是不能理解我的。
我不仅在这里待两年,我是要在这里待六十年!
等到你死了之后,我还是要待在这里。”
乔恩激动地反驳道。
“我觉得,无论是两年,还是六十年都一样。
孤独不是不能忍耐的,无聊才是。”
那位仆役讲出自己的见解。
乔恩听到后,愣了愣,像是抓到什么关键地方一样。
风雪透过铁栅栏扑打在他脸上,乔恩拼命地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不会无聊?”
仆役想了想,回忆了一下,便开口道:
“我在想着…随时都有可能侵略边疆的兽人。”
乔恩面露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仆役想着那群有可能侵略边疆的兽人会不觉无聊。
这个王国的边疆已经安定很多年了,兽人们根本不足为虑,再加上冰天雪地,即便是要侵略,兽人们也无力从这个方向进攻,定会另寻他处。
在乔恩看来,兽人们根本就不可能来犯。
在短暂的交流后,仆役和乔恩告别了,乔恩又必须回到自己的孤独之中。
夜色完全沉了下来,群星在寒冷的天际中不见踪影,乔恩坐在火堆旁,万籁俱寂,安静得就像屎壳郎推粪球。
乔恩在这常见得不能再常见的静谧中沉默着,思考着,他在想,为什么仆役想着那群有可能侵略边疆的兽人会不觉无聊。
“这是为什么…
明明兽人根本就不可能过来进攻。
他为什么这样就不会无聊?”
乔恩闭上眼睛,试着想象,明天将会有一片黑压压的兽人跨过冰雪,举起侵略的刀兵。
农户被劫掠、妇孺被侵犯、领土被荼毒,举目所见,都将是生灵涂炭,王国的旗帜缓缓垂下,不再飘扬,整个国家的尊严都被踏得粉碎。
乔恩打了个冷颤,这是多么可怕。
在恐惧之后,他忽然感觉到,一股逆涌而上的热量,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崇高使命感遍布了全身。
他恍惚间有种错觉,自己守望烽火台,不再是一种折磨的酷刑,而是一种保家卫国的使命。
“我必须假设他们随时会来。”
乔恩喃喃自语道,
“我必须假设他们随时会来!”
他又重复了一遍。
乔恩恍然明白了什么。
他曾以为,自己无法忍受孤独,可此时此刻,他觉得,孤独似乎没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