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清了我的懦弱!”
伴随着这一声怒吼,整个房间好像再度安静了下来。
拉伦受伤的脸庞被浸泡在水草中,他好像被吓得默不作声。
片刻后,赫里斯甩开了拉伦,慢慢从湖水上站了起来。
拉伦喘着粗气,被痛揍一番的他支撑起身体,尝试站起,却力竭得站不起来,只能就那样坐着。
“你口口声声说报仇雪恨,可尚拉尔杀了你的博罗,你又怎么不为博罗报仇雪恨?
如我之前所说,你早就觉得他该死了,你默认了尚拉尔的话。”
赫里斯开口道。
“不!”
拉伦本想声嘶力竭地这样说,
可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什么,迎来了摇身一变,
“是!”
话音落下,拉伦惶恐地捂住嘴巴。
他慌乱道:
“那、那不是我想说的话…”
赫里斯转过头,满眼怜悯地看着他,
“那确实不是你想说的话,
但,想说的话,就一定是真话吗?”
站在这个房间里,
撒不了谎,做不了虚假,
就好像,
人站在神的面前,无所遁藏。
赫里斯不禁想,
他们三人被神带到这里,呈现出凡人的面貌,究竟是为了让他们杀死西兰,还是让他们接受审判?
始终静谧的浅湖,就好像静静旁观的神,不时摇曳的水草,就好像云海上的众位天使。
“认清你自己吧!拉伦!
你根本就不是为了尚拉尔报仇雪恨!
你是为了你自己!
因为凡人杀死了你的儿子,戏弄了你,冒犯了你的尊严。”
拉伦痛苦而狰狞地听着这一切,他如野兽般咆哮道:
“不!不!不!”
他原本想这样说的,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
“是!是!是!”
剥去了神灵的外衣,在这片浅湖之上,只剩下一个多么挣扎的灵魂。
拉伦崩溃了,什么话都不想说了,他嚎啕大哭起来,卧倒在永远宁静的浅湖上。
赫里斯朝着西兰的方向跪坐下来,低声道:
“‘我立了天上的国,
凡得我灵得,死了必要到此。’
‘我要立律法在天上的国,在我的高山上。’”
诵念经文的声音随着水草荡漾,赫里斯跪坐着,拉伦仍在痛哭流涕,而看着他们刚才彼此扭打的乌图斯,他忽然跪了下来。
“你们都被折服了,你们都看到了自己。”
乌图斯颤声道,
“你们原本都不愿认清自己,可现在呢?”
赫里斯和拉伦都转过头,他们看见崇尚强权的乌图斯在疯狂的颤抖。
“这就是弱肉强食啊!”
乌图斯嘶喊道:
“你们都被父折服了,我又怎么可能不被祂折服?
你们原本都是口不对心的虚伪小人!现在却认清了自己!”
乌图斯像是精神失常般跌倒在湖水中,
“以前,我想要摧毁神创道途,我认为凡人籍由这股力量,将打破弱肉强食的法则。
可是,神创道途是祂的创造啊!
祂远胜过我们,祂自然能主宰一切,祂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因此,无论祂做什么,
我都该服从祂,我本就该服从祂,
我们虽是神祗,祂却是一切的起源、万王之王!”
以弱肉强食为法则乌图斯一开始想要摧毁神创道途,因为他认为,他们身为神祗,就理应让凡人听凭他们的主宰,而神创道途的出现,将会打破这个法则。
可将神创道途封印又算什么?将一个由至高无上的存在,所创造出来的神迹摧毁又算什么?
因为自己的利益,而将去违逆更强大的存在,这样不就跟恐惧巫术的软弱凡人一样吗?
这个时候,乌图斯指着始终跪坐的西兰,高喊道:
“如果我毁了它,那么就相当于毁了我自己,毁了我的准则!”
这一幕,宛如一位狂热的信徒在告解、在宣告。
乌图斯已经放弃了杀死西兰,他没有足够杀死西兰的勇气,更没有摧毁神迹的权力。
赫里斯微微点头,他既没有喜悦,也没有悲哀,在这个房间,无论是谁都将认清自己。
拉伦此时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可耻的背叛!可耻的背叛!”
他指着乌图斯,愤怒道:
“你就这样做了叛徒,背叛了诸神!”
乌图斯抬起头道:
“我没有背叛我自己!”
拉伦狰狞地大笑道:
“那又怎么样?跟诸神相比,你自己又算什么?”
笑着笑着,拉伦像是没有力气一般,缓缓朝着湖水滑下去。
赫里斯此时问道:
“拉伦,那么你呢?
你还想要杀死西兰么?”
拉伦像是个皮囊样滑到在水草里,湖水上传来一句呻吟似的声音,
“我…
我不知道…”
在这第三日的时间,
三人之中,赫里斯与乌图斯都不愿杀死西兰。
仅剩下拉伦,
在“是”与“否”之间痛苦徘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