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发生这种事,西兰必须要死!”
赫里斯皱起眉头,看向拉伦,缓缓道:
“或许父在籍此告诉我们,这就是我们所作所为的报应。
我们是如此轻待凡人,倘若有朝一日,我们也沦为了凡人,会不会被我们的信徒所牲祭?
就像当年…逻各斯人曾杀死天使一样。”
赫里斯的话并没有让拉伦回心转意,只听拉伦冷笑道:
“我们不会沦为凡人,我们永远是神灵。”
赫里斯看了拉伦好一会,慢慢吐字道:
“不会沦为凡人?
在这个房间里,我们已经不再是神灵了。”
赫里斯的话让拉伦唰地脸色一白,工匠说的不错,在这个古怪的房间里,他们都被剥夺了原来神力,与自身星辰的联系被隔绝了,不是这样的话,刚才被献祭的时候,绝不会手无缚鸡之力。
“这只是暂时的,我们只是暂时沦为了凡人。”
拉伦擦去冷汗道。
周遭的空气潮湿极了。
赫里斯不再和他说话,工匠看向了乌图斯,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劝说道:
“乌图斯,你是如此信奉弱肉强食的准则。
那么,倘若刚才,父真的要你死呢?
你是否就心甘情愿地领受这杯毒酒,毕竟,弱肉强食,我们的父在天上为大。”
乌图斯听到之后,面色铁青,他伸出手,几番尝试之后,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动用神力。
慢慢地,他收回了手,开口道:
“祂若要我死,那么我又有什么好反抗的?
祂自然有力量决定我的命运,而我也会遵从。
可惜的是,祂并没有这样做,我还好好活着,而既然我活着,就要做我想要做的事。”
乌图斯这番话语是如此决绝,可赫里斯从他的声调里,听出了些许的动摇。
这份动摇转瞬即逝。
乌图斯指着跪坐地上的西兰道:
“你劝服不了我的,这个凡人必定要死。”
闻言,赫里斯痛苦地垂下脑袋,工匠向他的父低声祷告着。
俄而,工匠跪下身,触摸着飘摇的水草,低声吟诵经文,
“‘患难、灾祸、困苦,我们离了神,便劝后人,不可做那恶事,害那义人。
因祂说:罪的代价就是死。
在灾难的日子,神拯救了我们。到了太平的时日,我们却杀害了天使。’”
乌图斯和拉伦都沉默不语,像是在沉浸在方才的回忆里。
他们在昏暗里站着,默默注视着这一幕,不算广阔的浅湖,却犹如整个太空,空白的房间里满是幽寂。
水草在浅湖里飘荡,就好像星辰漂流太空之中。
静谧、深邃、安宁、诡异。
水草的摇晃,星辰的轨迹,细微的波纹好似宇宙在呢喃。
不知过了多久,半跪的赫里斯慢慢站起,他朝着另外两人说:
“继续吧。”
“继续什么呢?”
乌图斯下意识道,
“我们在这里,什么都没做,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陡然觉得,原本弹指既过的时间原来是那么难熬。
于是,三人又一次沉默下来,他们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眼中唯有不断摇曳的水草,翠绿的轨迹掠过眼眸,脚下的浅湖时而像一面浑浊的镜子,时而像一面清澈的玻璃。
沉默充斥在他们之中,他们不约而同地失神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想,怎么以前就没有见过这样宁静的湖面呢?
不知过了多久,拉伦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要杀死西兰,我必将杀死他,这是为了我的爱子。
我相信,我们的父会理解我的。”
赫里斯开口道:
“你的爱子就在冥界。
你随时都可以去看他,就好像,我会去看望我的沙农一样。
对于与亲人永别的凡人而言,我们的遭遇不算什么。
更何况,你的尚拉尔,不是曾经杀死过你其他孩子么?”
赫里斯的话语刺激到了他,拉伦失神道:
“不、这不一样,我必须要报仇雪恨。”
不久前被投入火中的经历,并没有改变拉伦的想法,反而让他的想法更加坚定了,他非要杀死西兰不可。
接着,拉伦回过神来,朝着赫里斯攻击道:
“工匠,你太懦弱了。
你一味地在劝说我们,劝说我们不要杀死西兰,可那西兰明明说过,父不会记恨我们。
你明明清楚,既然西兰这样说了,父就一定不会记恨我们,更遑论报复。
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罪孽的重量。
告诉我,没有惩戒与报复的罪孽是罪孽吗?
你之所以那样说,不是因为你害怕罪孽,而是因为你懦弱,你对父逆来顺受,不敢违逆祂!
这一点,所有神祗都知道,都清楚!”
拉伦的斥骂到来得突如其然,就好像风平浪静的海面忽然刮起了飓风,赫里斯简直毫无防备。
工匠那强壮的身躯开始颤抖起来,嘴唇紧闭着,面上的血色渐渐消散,他死死地盯着拉伦,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说得没错吧!
你太过懦弱了,还认为我们也应该像你一样懦弱,
为此,你还拿经文恐吓我们!恐吓我们不要做亵渎之事!”
拉伦的斥骂在这房间里刺耳极了,他一边骂着,一边激动地欺身上前,而赫里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浅湖下的水草不断被他踩踏着,四溅的水惊起一片又一片的涟漪。
由上往下看,浅湖依然平静极了。
第一日,
三人之中,
两个人坚决要杀死西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