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非道德,神是荒诞。”
他做出最后的宣告,
“因为荒诞,所以信仰!”
戴尔图良的宣告结束了。
这场审判中,他的所有辩护都结束了。
戴尔图良也清晰地听到了众人的回答。
掌握权势的贵族们认为自己罪无可赦,期望就此处死自己。
因此,他说:
“想处死我便处死我吧,
杀得了我的肉体,却杀不了我的灵魂。
将我的肉体处死、断气,就像我的父亲曾向神求得的答案一样,让我的精神从此永远活下来!”
话音落下之后,众人仍未停止对戴尔图良的咒骂与侮辱,他们将这位王的兄弟视作逻各斯人的耻辱。
待着疯狂辱骂的浪潮结束之后,人们看向了逻各斯人的王——先知的长子雅列斯托。
后者的身影连同脸庞一直笼罩在阴影之中,没有人能靠近他的王座,也没有人能捕捉到他的喜恶。
作为整场审判的最终裁决者,雅列斯托王却始终一言不发,无论是指控还是辩护时,都未曾离开过他的王座。
此时此刻,到了审判的结尾,雅列斯托王终于在王座上站了起来,从笼罩君王宝座的阴影处,缓步走向了戴尔图良。
众人纷纷屏住呼吸,等候着国王最后的裁决。
只要雅列斯托一声令下,王国的祸端就被消灭了,这场危机终究要被镇压下来。
雅列斯托王一步步地走着,众人离得太远,没有人能看见他的脸色。
没有人能晓得,在这场审判之中,雅列斯托王有多么的挣扎。
等他站到宫殿中央时,只有戴尔图良能够看清那神情。
雅列斯托的神色是如此的复杂,复杂到没有一个词语可以形容。
可他脸庞上的泪痕却又如此的简单纯粹。
“我和父亲说过,
‘我要视鹰隼为兄弟,我要爱我的兄弟。’
戴尔图良,处死你,就是处死我的生命。
我宽恕你。”
雅列斯托王下达着这场伟大审判的最后裁决,
同时,
也在和这注定要离去的人告别,
“我宽恕你,
因为我们是手足兄弟,
我宽恕你们,
因为逻各斯人是神的孩子。”
戴尔图良惊诧地看着雅列斯托,后者的浑身都在颤抖,经历重伤之后,他瘦削了许多,说出这番言语,像是光了全身的力气。
雅列斯托王的手颤抖着,还是停在了半空之中,最终依旧没能拥抱戴尔图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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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列斯托王的宽恕为这场审判画上了句号。
连同安提农在内的其他暴乱的奴隶们,也因为雅列斯托王的宽恕而得以释放。
没有一位贵族不反对雅列斯托王的裁决,他们不再愿意称呼雅列斯托为贤王,甚至吩咐手下的诗人们撰写雅列斯托王的昏庸。
然而,贵族们的激烈反对没有改变雅列斯托王的裁决。
雅列斯托王宽恕了所有暴乱的奴隶,也强硬要求贵族们恢复奴隶们的自由身,同时派人吩咐好戴尔图良,让他约束好这些奴隶们。
他没有废除奴隶的存在,可也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所能。
而戴尔图良,自从审判结束后,他便开始忙于建造船只,以此满足成千上万人出海寻找神的需求。
三十年眨眼之间过去。
戴尔图良终于带领着工匠们打造好了整整六十艘桨帆船,这种初级的航海船只,每艘仅仅能够容纳六十人,但也足以满足逻各斯人的所需。
三十年来,王国内发生了许多的问题,混乱弥漫着整个王国,有不计其数的逻各斯人因为神的离去而自残、甚至自杀。
最后,几乎所有逻各斯人都选择将希望放在戴尔图良,以及那些出海寻神的人们的身上。
他们是唯一的希望。
逻各斯人们对他们抱有无限的期待,出航的前一天,成千上万人在高山的祭坛上献上了祭品,更有无数人在王国各处跪地祈祷,祈求神能保佑他们的平安。
戴尔图良即将踏上了旅途,物是人非,他早已经不再是那个迷茫的人,他明白了许多事,更明白了亲情的可贵,可是他无法和雅列斯托告别。
雅列斯托也不愿见他,也没有与他送别。
这些年来,逻各斯人们能看见雅列斯托王越来越衰老,在受过重伤之后,王的生命好像被凭空斩断了一半。
本就祭司出身的雅列斯托王看上去无比的孱弱,连端坐在王座上的身影,都缺乏往日的生气。
出航那一天很快就到了。
戴尔图良的脚下是送行的人群,六十艘桨帆船,伴随着五条独角鲸,浩浩荡荡地离开逻各斯王国。
雅列斯托王早已对这群逻各斯人们交代了神离去的方向,毕竟他是那一场牺牲的见证者之一。
先知的次子眺望着远方的宫殿,他知道,石造的宫殿里头,雅列斯托就坐在王座之上。
他们已经成了一对阋墙兄弟。
戴尔图良早已明白雅列斯托三十年前的宽恕是一场哀伤的饯别,亚尔的子孙从今天起要分离了,神预言的两座大国要在地上立起。
戴尔图良坐在桅杆上,常年以来的寡言令他说不出一个字来,仅剩下伤心的泪水落入大海里。
秋风刮来时,树木会抛下落叶,落叶也在抛下树木。
正如树叶的荣枯,
逻各斯人的故事也是一代兴起,一代衰亡。
就这样,
雅列斯托把他抛下了,他也将雅列斯托抛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