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下心来,我的母后,公平与正义必然得到伸张,那个伊登已经对他的罪行供认不讳,他马上就要死了,相信他会在死后得到应有的报应,而我的父亲则要享有幸福。”
老王后点了点头,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嘱咐道:
“你的未婚妻,她是一位好女人,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女,在她身上尽管有着一些小聪明,可她的品性要比绝大多数奥森科女人强得多,她端庄又纯洁,还懂得体贴老人。
德瓦恩,你能有这场婚礼,是你的父亲多年的善行换来的,你不要辜负你的父亲,并且时时刻刻为此庆幸。”
德瓦恩王子耐心听着,不住地点头,
“我同样对这位未婚妻满意,不说是奥森科,恐怕连丹斯切尔都找不到几个与她相提并论的女子,我固然是一位幸运得不能再幸运的人,我相信,这场婚礼是神灵们的嘉奖。”
老王后有些迷迷糊糊道:
“神灵们?你口误了。”
“嗯…母后…是我口误了。”
德瓦恩王子回答着,而后转移话题道:
“我们已经开始做最后的准备了,而丹斯切尔人那边也应该在做同样的事,很不凑巧的是,弗洛叔叔的死刑也在同一天,与他一同处死的还有他的同伙,希望这能告慰父亲在上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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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亲王的死刑是在加冕礼和婚礼的同一天,这不仅仅是因为王国的法律,更因为这符合奥森科的传统习俗。
在奥森科的传统里,每位国王加冕礼前,都会下令处死一位死刑犯,以此昭示国王的雷霆手段与对罪恶的绝不姑息,同时,死刑犯的死也是对于神灵们的祭祀。
尽管这个传统习俗追根溯源,是出自于遥远的部落时代,那个时候,王国尚未形成,奥森科的领土里没几座像样的城市,可是,传统就是传统,它已经被铭刻在奥森科人的血液里,成为了奥森科人们的共识。
而德瓦恩王子的与弗洛亲王一同被处死的同伙,不是别人,正是伊登。
虽说在王室的公告里,伊登的死刑名义上是在另一天,在婚礼完成的一个月后。
可实际上,那是德瓦恩王子的障眼法,毕竟归根结底,伊登都是替罪羔羊,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王子决定将伊登和弗洛亲王一同处死,这样的话,即便丹斯切尔人在婚礼后强烈要求释放伊登,但也早就成了一笔糊涂账了。
德瓦恩王子的种种做法,都巧妙而且雷厉风行,毫无疑问的是,他确实有成为一位君主的能力。
监牢内,弗洛亲王在狱卒口中得知自己死刑日期的时候,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畏惧,恰恰相反,他的眼里充满了为大事牺牲的热情。
“你也要一起死了,你这亵渎的人也要一起死了!”
盯着伊登,弗洛亲王瞪着眼睛,一边说着,一边狂笑地嘲弄道:
“处死我的同伙,我的同伙不就是你吗?!你也得死了,我们会一起死。
而我终将得到嘉善,你却要被众人唾弃!”
伊登的脑袋低垂着,他像是默默接受了弗洛亲王的言语,又像是一个风吹不动的石像。
狱卒厌恶地瞥了教士一眼。
他痛恨这个刺杀国王的凶手。
这几天来,这个叫伊登的人一直都是这样,坐在同一个位置上,常常一动不动,低着头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失神。
除了到吃饭的时候,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
这个时候,狱卒想到了什么,他冷笑了一下,敲了敲牢门,对着伊登,开口道:
“城里一直有个人大言不惭,宣称什么…你是先知看重的人,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话音落地之时,伊登终于有了反应,他转过头,脸上的神色像是丢了魂一样。
狱卒见他没有回答,就继续嘲道:
“我告诉你,当他被人逮住的时候,人人都想着他行点什么奇迹呢,可是,什么都没有,没有什么天使来救,他口中的先知也没有现身。
就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人,还想出来骗人,你们丹斯切尔人真是有够愚蠢有够堕落。”
伊登的目光多了一分清醒。
维尔多…也被抓了吗?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半响后才反应过来,维尔多不会被抓到这处秘密监狱里。
狱卒见他这样的反应,冷笑了几声之后,就走开了。
不消多时,伊登又回到了属于他的静谧之中。
教士低下了头,看了看自己的脖颈前的石片吊坠。
无穷无尽的恐惧,再度涌了上来,侵扰着他的内心。
这些天来,为了逃避这些,伊登不得不放空自己的思想。
在不久之前,伊登还在想,通过石片吊坠去往未来,从而自行解救自己。
因他已经寻到了四阶圣诗班的古言和升阶材料,只差对于圣诗班的领悟了。
然而,到了现在,伊登想都不敢想了。
伊登怎样也无法忘记,
在那里,未来与现在交汇的黑暗里,吾王之王向自己显现了。
多么可怕…异教的神灵竟然显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让自己对自己的身份认同产生了动摇与怀疑。
恍然回首,伊登惊愕地察觉,每一次在未来的种种经历,都像是吾王之王的有意安排,那些异教的思想,在无形之中侵蚀着自己,改变着自己。
正因如此,伊登不敢再使用胸前的石片吊坠,他害怕,或许下一次,自己就彻底倒向吾王之王了,或许下一次,自己就将原来的信仰弃绝了。
“死刑…快到了……”
伊登喃喃自语着。
恍然之间,他觉得,这死刑仿佛不是什么栽赃或者惩罚,而是一种解脱。
一种让他摆脱吾王之王,摆脱异教侵蚀的解脱,在解脱之后,他就不用再忍受折磨,更不用再为信仰忧虑。
悄无声息的,绝望的感触遍布在伊登的四肢上。
“连死刑都成了解脱了…”
伊登苦笑道。
自己不想死,可是…难道自己要去接受这侵蚀,皈依吾王之王吗?
伊登迷茫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抉择,眼下的情况,就好像一个在沙漠里干渴至极的人,凝望着手里的烈性毒药和慢性毒药。
饮用前者,不仅能缓解干渴,还能瞬间地了却一切痛苦与忧愁,从可憎的沙漠中解脱,而饮用后者,纵使能够一时解渴,得到一时生机,可却要忍受毒性的折磨而活着,并且终将死在这沙漠里。
伊登的思绪混乱着,他僵硬地、机械地低声吟诵着经文,这是下意识的举动,连他自己,也对经文里的拯救不抱任何期望了。
因为,
神…自始至终沉默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