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拎着东西抱着孩子从病房出来。
解放车就停在住院部大门,出来就直接上车,刘桂新抱着孩子上了副驾驶,老五最小,也挤了上去,老大和老三跟张清之一样爬到后车斗里。好在车斗上有军用帆布蓬子能挡风。
“到医院门口停一下啊,我给饭店还饭盒。”张清之和司机说了一声。
大卡车吭哧了几声缓缓起动,嘁里咔嚓的压着积雪和冰渣在院子里兜了一圈,从出口绕出来开向医院大门。
到了大门口车停下,张清之跳下去把铝饭盒还给饭店,给人点了根烟道了谢,出来再爬上车斗。
从医院一出来往北就是个大漫坡,有五六百米,坡下就是运输三中队的院子,也就是公交车站。
司机带了下档,点了下油门手放到刹车把上,跟副驾的刘桂新说:“嫂子你坐稳啊,脚底下蹬着点,把孩子抱住。这几天雨夹雪的,这坡老滑了。刚才强爬上来,打了半天莫莫。”
刘桂新说:“那咋整啊?不能打爬犁呀?这要出溜下去可得了。”
南山这边是原来日本人的聚居地,道路两边全是整整齐齐一排一排的日本楼,也有后来厂子建的红砖楼。
医院,派出所,两所小学一所初中,机修厂工人俱乐部,副食商店全在这一条街上,真要是车滑下去肯定得出事儿。
司机说:“咱不直接下,我也不敢哪。你坐好,咱们直接往甩湾子那边开,从那边新楼里面往下绕,那么走坡能小点,多拐几个弯的事儿。”
大解放轰轰隆隆的往前开,在楼群里转来转去的往下走,这么绕确实比直接顺南山路下去稳当,那边就一个大直坡,真的太危险了。
绕到下面机修厂厂办楼,终于平溜了,司机也是吁了几口气儿,想点根烟,瞅了瞅刘桂新和孩子又把烟放下了,把车顺着机修厂俱乐部前边拐向大道上。
这边是俱乐部的锅炉,一根几十米高的红砖大烟囱立在路边,上面挂着好几个铁皮喇叭朝向四方。被风扯断的条幅标语在空中舞动着。
“砰”,“砰”,两声枪响,把刘桂新吓了一跳:“妈呀,怎么还打上枪了。”她在部队没少打枪,对枪声太熟悉了。论手枪的准头他比张清之好太多,在全连都能排上号。
司机往前看了看:“又是这些崽子,大冬天的不在家里猫着,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精神头。估计又是要搞什么事儿誓师呢吧,没事儿。机修这边比咱们上面能折腾,总打仗。”
刘桂新有点耽心的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一水的军绿色。
司机按了几下喇叭,围在大烟囱下面的人群散了散让出了道。烟囱上的大喇叭高亢的响着:伟大领袖教导我们,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我们要全民皆兵,用铁拳砸翻一切敌人……
车减速慢慢从人群里穿过,刘桂新就听张清之在后面喊:“谁让你们随便打枪?不知道纪律吗?”
刘桂新皱了皱眉头:这个爱管闲事儿的毛病可能这辈子也治不好了,还拿这边当部队呢。
人群人有人喊什么,刘桂新也没听清,正走到大喇叭正下面,震的耳朵疼。车穿过人群拐上正路开始加速,大喇叭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听不到了。
这边两边都是高大的厂房,右边是机修厂,左边是运输段,红砖墙上全是斗大的仿宋体标语:只争朝夕学大庆,伟大的无产阶级万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团结一心夺取更大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