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征平的一声召唤,将得得从回忆拉至现实。
她一口喝干桌前的茶,不太服气的说:“舅父的恩情,我一辈子不会忘。但不予支付任何赔偿,那是晨启工会的决定,与辰安无关,他根本接触不到这类事。”
“但他与那些人的行径相近!”赵征平斩钉截铁的说:“他们商人是最会不断调低自己底线的一干人,因为他们离财富太过接近,以致于一叶障目。你为什么会被他抛弃,不用我帮你分析了吧?”
老爸的凿凿之言,如五雷轰顶,更使她醍醐灌顶。瞬间,她眼前一片溟冷。“爸,当然不用您帮我分析了,您不早就以身作则,言传身教过了吗?我妈出事时,不管我怎么哀求,您都不带我回国,坚持要完成您认为胜过一切的实验和讲座,那时我就已经明白了。也正是因为明白了,才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辰安。”
没想到当时一怒之下的决定,竟成了女儿记恨他的起点。不过,他还是想让女儿活在他构建的真相里,不想弄脏女儿对母亲的记忆。
赵征平握紧拳头,狠下心来将错就错。“对,就是你理解的这样!在男人的眼里,没什么比他们的事业更重要!”
得得双手撑住地面,缓缓跪下:“爸,您是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拼尽全力为全家人遮风挡雨。您的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但站在您这棵大树下,我抬头看不到天。我想出去走走,看看天有多高。”
说完,得得冲进房间,枕在儿子的小手上,直直的望着手机,却抬不起胳膊拿它。
“得得小孩子脾气,出去住几天,肯定会闹着回来的。”梅子扶起滑到地上的赵征平说,“她就是太喜欢方辰安,一时忽略了你的苦衷。”
赵征平坐稳后,自嘲说:“这就是我养了快三十年的女儿,越养越不熟,小时候多好。”
“得得能把心里话说出来,是好事,省得我们猜来猜去没个定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还用我开导你?”梅子拧了把毛巾,递了过去,“赶紧冰一冰眼睛,洗洗睡吧。”
“嗯,那个……”赵征平吞吞吐吐的,“明天那,还得委屈你给得得帮帮忙。那边的房子搁太久了,她一个人带着翰翰打扫不来。再拿点钱给她,别让她亏着我外孙。”
梅子戳了戳赵征平的额头,“你呀!”
清晨,得得趁父亲还未醒,抱着酣睡的翰翰,拉起行李离家出走。
到了那间房子,一开门,鼻中宛如有羽毛在捣弄着,喷嚏不止。
这房子果真跟她的心一样,即使门窗紧闭,仍会蒙尘。
得得放倒行李箱,让儿子坐在上面,自己进房去看看有没有清洁工具。
她刚在房中转了一圈,就听见翰翰吵着要回家。她以买玩具车作为交换,翰翰才将将安静下来。
可房中根本没什么清洁工具,她抱下儿子,提起行李箱放入屋中,打算出门去趟超市。
刚走到电梯口,就看见梅子扛着大包小裹从电梯里走出来,然后推开她,一言不发的进了屋,撸起袖子便开始干活儿。
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是我爸让你来的?”
“不然那,你又不是我亲生女儿,我干吗自己找罪受!”
得得语塞,伸手想帮忙,却被梅子将手打落。“留在这儿吃灰呀,带我宝贝外孙出去等。”
她带翰翰去了趟超市,买了一些日用品。再回来时,房间焕然一新,桌上还摆着中饭,一切就像神仙挥手变出来的。
“梅子,你是仙女下凡吗?”
“你哄错人了!”梅子面颊死硬,声音让人听不出平仄。“你赶紧带翰翰吃饭,给他挑鱼刺时仔细着点!吃完别忘给翰翰喝点水再午睡。下午的水果在冰箱里。晚上,你给我把翰翰送回去吃,我可舍不得我外孙吃你做的东西。”
“那我去哪里吃?”她也舍不得喂自己吃她做的东西。“梅子,对不起,我爸他……”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梅子的脸色仍未好转,立在门口驻足良久。“你爸一夜没睡,听见你关门就急忙催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