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星光脱了鞋,绕到霍闻安身后坐下。
她抚摸霍闻安背后那片洁白的肌肤,但奇怪的是,触感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光滑细腻。
反倒有种怪异的感觉。
擅长易容术的徐星光,瞬间就知道这是为何了。
因为霍闻安的背上贴了皮肤面具。
霍闻安有些紧张,他问徐星光:“你还是个背控?”
徐星光没有做声。
霍闻安察觉到徐星光的手指滑到了他的腰窝上方,他反手一把握住徐星光的手,哑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徐星光用指腹按压霍闻安的腰窝,她说:“高烧意志混乱的时候,你说了很多胡话。有一件事,我需要取证。”
霍闻安有些不安,他问:“我说了什么?”
那几天烧得稀里糊涂的,霍闻安连自己跟徐星光做过的事都忘了,也不记得自己还说过些什么了。
徐星光并没有解释。
她手指沿着霍闻安的后腰细细地摩挲,终于被她找到了假皮肤跟霍闻安本人皮肤相贴合的地方。
指腹在那片肌肤上搓了搓,霍闻安平滑的腰上果然翘起来一块薄薄的皮!
霍闻安意识到徐星光要做什么后,他心里突然一阵惶恐。
霍闻安下意识加大了手指的力量,按住徐星光的手腕,不许她乱动。
“星光,不要看了。”霍闻安是在哀求徐星光。
徐星光同样执拗,“霍闻安,让我看看。”
霍闻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松开了徐星光的手。
徐星光捏着那块翘起的皮,轻轻地往霍闻安肩上撕。片刻后,徐星光将一张完整的假面薄皮从霍闻安背上撕了下来。
没有假皮的掩饰,霍闻安后背的真实模样,便完全暴露在徐星光的视线里。
他的背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
入目之处,皆是伤痕。
交错纵横的伤痕中间,还被人用锋利的刀尖,一笔一刀地刻了一个丑陋的字——
奴。
徐星光盯着霍闻安的背,那双桃星眸中,浮现出一片暗红色的血丝。
徐星光抚摸霍闻安背上的字跟伤痕,问他:“这是谁干的?”
霍闻安整个人都变得阴鸷诡谲起来,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却是一言不发。
徐星光心疼得不行,指尖一直颤抖。“霍闻安,你得告诉我你受过的羞辱跟伤害。不然,我怎么跟你一起去讨债啊!”
闻言,霍闻安周身气息都变得平和了许多。
“是霍家人干的?”徐星光咬牙切齿地问道。
“不是霍家人做的。”霍闻安告诉徐星光:“当初我因为杀人被判入狱,但我最后去到的,并非法院判我服刑的那所监狱,而是另一个地方。”
他轻描淡写地说:“那地方很糟糕,比你去过的那家地下斗兽场还要更糟糕。我背上这些东西,就是在那里面留下来的。”
徐星光大概能猜到那是个什么性质的地方了,“那里,也把人当畜生对待吗?”
“畜生?”霍闻安摇头,“不,在那里,我们不是人,也不是畜生,他们给我取了个很新颖的名字,叫战斗娃娃。”
娃娃。
那是一种玩具,连畜生还不如。
“霍闻安。”徐星光问他:“你知道那地方在哪里吗?”
霍闻安再次摇起头来。
“我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查它的下落。但很奇怪,我派出的人查遍了全球,都没有找到那个地方。”
他皱眉说:“那就像是个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地方。若不是我在那里渡过了三年人鬼不如的日子,我都会怀疑那是一场梦。”
但背上那骇人的伤疤,跟那个扭曲的‘奴’字,又在时刻提醒着霍闻安,他的经历都是真实的。
这个世界上,真的藏着那样一个恐怖的地方。
能让霍闻安都查不出来的地方,得是什么地方啊?徐星光问他:“那地方,也藏在地下吗?”
霍闻安又摇了摇头,“不一样。”
他闭上眼睛,沉吟道:“那是一片封闭的丛林,丛林的尽头是像刀削一般藏进云层的山峰。山峰将我们围困起来,那里就是一片圈养场。”
“我们试图逃出去,但没成功过。那里的山光滑得像是镜面一样,根本无法攀岩。”
那就是一片圈养场。
“你说的这种地方,我还真没听说过。”但是很奇怪啊,那地方明明存在,又怎么会找不到呢?
“那你后来是怎么出来的?”既然无法逃出生天,那霍闻安又是如何出来的呢?
霍闻安拿起旁边的长衫穿上,边穿边说:“我在那里生活的第三年,突然出现了一批人,将我带出了那片圈养场。然后,我就看到了老爷子,他把我带走了。”
霍闻安这话说的很模棱两可。
徐星光问他:“老爷子究竟是把你带走了?还是救走了?”这可是全然不同的意思。
‘救’走,说明老爷子也是付出了代价跟精力的,那么他就有恩于霍闻安。
但‘带’走,则代表着老爷子跟圈养他们的那些人是同一阵营的人。
霍闻安抬起手来,欣慰地摸了摸徐星光的脑袋,他宠溺地说道:“我家星光真聪明啊。”
闻言,徐星光就懂了霍闻安的意思。
老爷子是把他带出那片圈养场的人。
“这么说来,老爷子应该知道那片圈养场在哪里,也清楚那片圈养场背后的主人是谁。”徐星光若有所思地看着霍闻安,又问道:“他不肯告诉你?”
点点头,霍闻安说:“他说,等我成为神隐岛最得人心的掌舵,等他快要死了,自然会告诉我关于那个地方的线索。”
“我明白了。所以你跟老爷子之间,只是互相牵绊跟合作的关系。你们连亲人都算不上。”徐星光觉得讽刺。
霍闻安这么好一个孩子,到头来,竟然没有一个家人亲人真心爱他。
徐星光更心疼霍闻安了。
楼下传来汽笛声,是程月他们来了。
霍闻安听到了车声,他说:“看来我该走了。”
将一切说开后,霍闻安也明白徐星光要送她走的原因了。
但他是真的舍不得徐星光。“我刚脱离危险,你送给我的戒指,我还没戴热乎,你就着急把我往神隐岛送。”
说罢,霍闻安突然抬起手指,捏着徐星光的下巴。
他靠近徐星光,与她鼻尖相抵,像是情人低语轻喃:“徐星光,你要记得想念我。”
徐星光微抬下颌,吻住霍闻安冰冷却绯红的唇。
霍闻安下意识张开嘴唇,准许星光进入他的城池。
结完一个缠绵火辣的吻,徐星光这才松开霍闻安。
她用指腹擦拭被她印在霍闻安唇角的口红痕迹,对他说:“你现在这个掌舵位置,坐得摇摇晃晃。你先回神隐岛去稳固你的权利,等我解决了西洲的事,我会去神隐岛找你。”
“到那时,我希望我能看到一个绝对服从于你的神隐岛。”
最重要的是,霍闻安必须坐稳掌舵的位置,获得老爷子的绝对认可。才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才能报那三年的屈辱之仇。
“佛说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但我不是佛,我不会劝你放屠刀。”徐星光把自己的五指嵌进霍闻安的指尖,与他十指相扣。
她举起两人相扣的十指,眼神变得肃杀冷酷起来,“霍闻安,人活着,就得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希望你能提起屠刀,屠龙斩魔!”
老爷子总是劝他忘掉过去,向前看。从前霍闻安还会为了这些事陷入自我困惑,他困惑自己执着查找一个真相,执着报仇,究竟是对是错。
但徐星光的一句‘提起屠刀,屠龙斩魔’,顿时令霍闻安茅塞顿开。
有仇报仇,有恩报仇,哪里有什么对错可言。
“你说的对,我是得提起屠刀,屠龙斩魔。”
见霍闻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徐星光也觉得欣慰。
松开霍闻安的手,徐星光撩开他的宽松长衫,随后温柔地低下头去。
窗外骄阳火辣,蝉鸣不断。
徐星光将柔软的唇,吻在霍闻安狰狞的疤痕上。
霍闻安下意识挺直了后背,情难自控,“星光.”
如果身体健康,他想立马将徐星光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好好地,狠狠地疼她。
徐星光从身后拥抱住霍闻安,她把下巴搁在霍闻安肩膀上,热唇往霍闻安耳朵里呼气。
霍闻安听见徐星光在说:“血洗耻辱,把耻辱的伤疤,变成荣誉的勋章,才算不枉此生。阿醉哥哥,放手去做你认为该做的事,不要犹豫。”
霍闻安闭着眼睛靠在徐星光的怀里,他说:“好。”
楼下,程月在跟叶明罗询问霍闻安的去向。
霍闻安听见了,意识到自己真的该启程回神隐岛了。
他偏头咬住徐星光的耳朵,郑重地说道:“我们是未婚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要记得找我。明白吗?”
“当然会。”
想到什么,徐星光突然问霍闻安:“你还有散落在外面的兄弟姐妹吗?”
霍闻安放开她,眼里流露出疑惑的目光来。“霍家的吗?”
“嗯。”
“没有。”徐星光不会无缘无故问这种奇怪的问题,霍闻安若有所思地问道:“难道你遇到了跟我长得相似的人?”
徐星光脑海里浮现出在地下斗兽场遇到的那个青年的容貌来。
“那晚地下斗兽场的战斗,你有看吗?”
霍闻安如实相告:“你下台后,我就关了直播。”
“那你应该没看到那个青年。”徐星光告诉霍闻安:“我在地下斗兽场看到过一个跟你很像的青年,倒不是说你们模样有多像,但他给我的感觉,就很像你。”
“而且他失忆了,被地下斗兽场控制住了。你真的没有散落在外的兄弟姐妹?”
霍闻安想了想,才说:“兄弟姐妹的确没有,不过,多年前,霍家发生过一起恐怖绑架案。被绑的有被我母亲掉包进霍家的那个孩子。”
也就是霍馨真正的弟弟。
“还有一个,是老爷子的最宠爱的小儿子。”
“但那两个孩子,都被绑匪撕票了。”霍闻安嘲弄地勾了勾唇,感慨道:“那个养子死后,我父母这才生了我现在的弟弟。”
“如果那位小叔叔还活着,霍家掌舵这个位置,根本就轮不到我。”
听了这么多,徐星光用一句话就总结到了重点。“听上去,霍家这情况跟夏侯家有些像。你口中的那位小叔叔如果活着的话,他在霍家的地位,就跟夏侯怀归在夏侯家差不多。”
“霍家跟夏侯家怎么能比?”霍闻安摇了摇头,讽刺地说道:“夏侯老家主对夫人情深一片,可我那位爷爷,那是出了名的多情风流种。”
对霍老爷子的风流事,徐星光不予评价。
“这么说的话,那应该只是我多虑了。”也许那青年只是恰好跟霍闻安长了一双神似的眼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