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婶婶去世得早,那时他只有七八岁,我爹爹自觉作为大伯,弟弟去世后该担起对侄子的教养责任,便将他带到了京城。”
“叔叔婶婶就堂兄那么一个儿子,爹爹为了让他成器,告慰弟弟弟媳在天之灵,就对堂兄很严厉。然而堂兄性子顽劣,最是贪玩,功课一有不好,就要挨爹爹责罚,久而久之,他对我爹爹的惧便大过敬,平日里都得躲着走。”
“爹爹将堂兄管得越严,堂兄就越是捱不住,背着他就玩得越疯,爹爹见了愈发觉得对不住死去的叔叔,将堂兄责罚得更狠,如此日复一日下去,令堂兄心中生出许多怨怼。偏偏因为隔着一层,说什么都觉得苍白无力,叔侄两个渐渐就离心了。”
说到这,徐书华叹了口气,继续道:“后来没过几年,我母亲就去世了,爹爹悲痛之下,再也分不出心来管教堂兄。堂兄却是早就向往无拘无束的日子,趁机提出要回绍兴老家备考科举,我爹爹拦不住,就由他去了,那之后他就一直待在绍兴府。”
徐承裕官至内阁首辅,又做了鹿溪书院的山长,桃李满天下,教养的一双儿女也都是品行才华样样出众。如此一个擅长教育的人,却在侄子的培养上栽了跟头,这个徐书常的性子怕不是一般的顽劣。
顾云霁听得眉头微微皱起,又问道:“那之后呢?书常堂兄的科举怎么样了?可曾考取功名?”
徐书华说起这事也是发愁:“我爹爹日日盯着他,他都读不下去书,回到了无人管束的绍兴府,又能学出什么名堂?族里的长辈只供他吃穿,学业上顾不到那么多。堂兄屡试不中,一直到弱冠之年,才考了个秀才回来。”
徐家是江南的书香门第,拥有着顶好的教育资源,身为族中的嫡系子弟,二十岁才考中秀才,这不是什么脑子不行,这是完全是没把心思放到读书上面,根本没用心学。
徐承裕性子骄傲,又极为爱惜羽毛,收徒都是千挑万选,无论是门下的弟子还是亲生的儿女,没有一个泛泛之辈。偏生亲侄子竟是这样的不成器,顾云霁想想都替他心梗。
“那……老师呢?就不管管?”
“能怎么管?小时候打手打屁股,长大了总不能还这样吧?”徐书华露出一个苦笑,“去了鹿溪书院之后,我爹爹几次让堂兄过去读书,堂兄却因为不想再被管束,次次都拒绝,说什么都不肯。”
“毕竟是叔叔留下的唯一儿子,爹爹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实在管不了就算了。既然求不来前程,那就求平安健康吧,是以爹爹这些年也不怎么苛求堂兄的学业,只要堂兄过得顺遂幸福,爹爹就心满意足了。”
“然而堂兄却是个不安分的,心思没个定性,前两年一会儿说要去衙门当吏目,一会儿说要去管田地庄子,前段时间又闹着要做生意,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搞不懂……”
话匣子一打开,便停不住了,徐书华絮絮叨叨,说着说着转过身去,专心地擦起了头发。
听了徐书华的叙述,顾云霁想起白日里见到徐书常时的场景,眉头一点点拧起。
心头微动,徐书华意识到了什么,转回身来,见顾云霁脸色不太好看,道:“怎么了?你为何突然对书常堂兄这么感兴趣?”
顾云霁看着她眼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疑虑:“我觉得……书常堂兄可能染上赌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