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一个年轻的御史探头探脑地站出列来,朝着景丰帝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如今大同镇情况危急,随时都有可能被鞑靼人攻破防线,一路直犯京城。”
“陛下千金之躯,身系社稷,实在不该坐守于此,以身涉险,不如……先暂移圣驾,出宫南下避祸?”
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呼吸一滞。
景丰帝闻言慢慢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盯了御史半晌,抿着薄唇一言不发,神色晦暗不明,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忽然,他轻轻一笑,朝那御史招了招手:“你过来。”
御史见状面色一喜,以为是自己说动了景丰帝,连忙小跑着凑上前去。
“再过来一点,到台阶上来。”景丰帝嘴角含笑,语气竟是罕见的异常和蔼,“你刚刚说什么?朕没听太清,再说一遍。”
御史从未得此圣宠,他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兴奋地说道:“臣以为,陛下应该携百官出京,南下陪都避祸,如此方可徐徐图之,等边关战事稍休,再回京主持大局。”
“哦——南下避祸是吧,说得有道理……”景丰帝危险地眯起眼睛,他一边貌似认同地点头,一边从龙椅上站起身来,朝着御史缓缓靠近。
就在御史以为景丰帝会对自己进行褒奖之时,却见他身形突然一转,从旁边的架子上唰地一声抽出佩剑,毫不犹豫地朝他刺了过来。
“朕让你南下避祸!朕让你移驾出京!朕让你徐、徐、图之!”
一剑将御史捅了个对穿,景丰帝却仍不解气,不管不顾地在尸体之上继续捅刺着,剑刃进出之间,带出大股的鲜血,打湿了暗沉的地毯,也弄脏了金黄的龙袍。
景丰帝双目赤红,眼中杀意滔天,连续的大幅度动作,抖得他额间发丝散乱下来,几滴殷红的鲜血溅在脸上,衬得他面目愈发狠厉狰狞,整个人宛如嗜血修罗,疯狂且失控。
接连捅了十几剑后,景丰帝才耗尽气力一般停下了手,沾血的宝剑“叮啷”一声扔在地上,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尤为清晰,震得人心神发颤。
呆滞的群臣此时才猛然醒悟般,连忙哆哆嗦嗦地跪伏下去,浑身发抖地道:“陛下息怒!”
景丰帝缓缓吐出一口气,从方才的疯狂中回过神来,他瞥了一眼地上毫无生息的尸体,声音寒冷如冰:“百余年前,太宗迁都北平,为的就是以天子之身亲守国门,与边关万千军民共同进退。如今九边重镇尚存未破,居庸关安然无虞,御史蒋连易竟敢出此亡国之语,动摇人心,当斩!”
说着,景丰帝凌厉的目光威严扫过众人,警告道:“我大夏朝只有殉国的君王,没有逃跑的懦夫!今后若有人再敢提议南迁,杀无赦!”
众臣面色苍白如纸,嘴唇血色尽褪,伏在地上颤声应道:“臣等遵旨。”
好好的朝会突然来了这么一遭,让大殿之上本就沉滞的气氛更加压抑。御史的尸体早就被拖走,那淡淡的血腥气却仿佛仍然萦绕在群臣鼻尖,堵得他们胸口发闷,此时没有当场吐出来已是用了全力忍耐,哪里还能分出精力思考对敌之策。
片刻之后,景丰帝已经收拾好情绪,神色重归平静。他指尖一下一下轻点着龙椅扶手,语气淡淡:“如今大同镇情况危急,再拖不得半分了。请问诸卿,该如何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