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霁问道:“所以陛下是因为这个登上帝位的吗?”
“或许吧。”提起往事,苏旗目光悠远,“先帝无子而崩,大臣们就推举先帝的堂弟赵王——也就是陛下,继承大统。那之后,我就很少见到他了,偶尔进宫一次,却见他要么眉头紧锁要么笑容疏离,让人看不透。”
“或许皇帝就是不一样的,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永远不可能改变。”苏旗苦笑一声,“从前他和我说体谅武将艰难,辛苦操劳还容易为上所忌。但今年连年都没过完,他就以边关不可久无主帅的理由,早早地把我父亲派出去了。”
还是忌惮定国公手握重兵,不敢让他在京城多待啊。闻言,顾云霁轻叹一声,不再提起此事。
当天夜晚,杭州府城皇帝下榻的临时行宫中。
一个老太监将油灯的灯芯挑亮,随后盖上灯罩,蹑手蹑脚地放在一旁正在批阅奏折的景丰帝的桌上,小心翼翼地说:“陛下,夜已深了,早点歇息吧,当心伤眼睛啊。”
景丰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拿起手上的奏折笑道:“顾远晖这个老狐狸,之前还说朕不该看重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结果今天去了书院以后,话头一下就变了,说此子有能力,朕这么做是为朝廷招揽贤才。”
想起白天景丰帝对顾云霁的恩宠之隆,老太监不禁忧心道:“陛下如此重视那小子,会不会反而于他不利?他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书院学生,承受得住您的期望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景丰帝不在意地摆摆手:“那小子没你想的这么脆弱。他是当朝刑部尚书的亲堂侄,出身于松江顾氏,背后有整个顾氏一派的支持,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压的。”
“朕加恩于顾云霁,就是加恩于整个顾氏,顾远晖定然想稳住朕对他的恩宠,好顺利扶持此子成长起来,以后就会更容易被朕拉拢,遇见分歧也能多站在朕这一边。”
“还有,鹿溪书院人才济济。”景丰帝放下手里的奏折,又拿起新的一本,“每次科举能考十多个进士,朕去巡视勉励一番,这些学子就会更加忠于朕。将来入了朝廷,只盼着他们不要伙同那些老东西,跟朕对着干就行了。”
老太监恭维道:“陛下深谋远虑,果然英明神武。”
“不这么深谋远虑能行吗?”景丰帝叹了口气,丢下奏折站起身来,“自登基以来,凡是朕想做的事,几件是做成了的?那些老东西彼此抱团,合起伙来阻拦朕干这干那,就想让朕做个垂拱而治的圣人之君,他们好在下面胡作非为。”
“可他们自己有几个是干净的?看似忠心为国,实际上谋划来谋划去的还不是自己的利益?偏偏朕一时半会还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景丰帝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如墨的夜色,目光幽深:“人人都说做皇帝好,可做了皇帝才知道,这身上仿佛被绑了千斤枷锁,从来都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即便你有大展宏图的志向,却还是不能把控朝廷。”
“你做什么,他们都觉得你幼稚,考虑不周。不就是看朕年轻手腕软,不想交权吗?天天像个傀儡一样任人摆布,真不知这皇帝有什么好当的……”
老太监不敢接话,沉默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半晌,景丰帝转过身来,眼里又恢复了往常的漠然,淡淡说道:“天色不早,就寝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