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这么巧了。并了线上了二环主路,卢景航又说道。
这个店,我们以前常来。文乐坐在副驾上,看着窗外的车流,淡淡地说。
那一年,两个刚刚成年的半大小子一同考到了北京。他们对北京的一切觉得新奇又兴奋,抱着探索的心情在网上搜搜找找,找到了这家京式涮锅的老店,吃了一回,两个人就爱上了这家店的味道。
那时候没什么钱,要等节日纪念日,或是有什么需要庆祝的事情,才舍得来这里开开荤。
曾经某一次从店里酒足饭饱后,方子阳揽着文乐的肩膀,说等以后毕业了他会好好赚钱,到时候他们就在这附近租个房子,天天带文乐来吃涮锅。
天天吃羊肉,你不嫌上火么?文乐那时候说。
方子阳坏笑了一下,借着天黑,看看四下没什么行人,搂过文乐在他脸上使劲亲了一口。
上火了,不是有你呢么。他咬了下文乐的耳朵,小声说。
店并不浪漫,承载的回忆却是热腾腾的美好。
文乐嘴角轻轻提了提,又很快落了下来。
物是人非了。
怪我,没事非拉你去那干嘛。卢景航一手扶着方向盘,在里道直线开着。
文乐转过头,对卢景航笑了一下,但专注前路的卢景航并没有看到。
你又不知道,怎么能怪你。我自己也同意了。
哎,太寸了。卢景航叹了口气,饭没吃好吧,要不咱们再去吃点儿别的?
挺饱的,吃不下了。文乐说。
回到顺兴家里,坐电梯上了12楼,卢景航把文乐送到家门口,看着文乐拿出钥匙打开门。
我陪你待会儿吧。卢景航说。
干嘛?文乐回头一笑,我没事儿。
真没事儿?
真没事儿。
真不用陪?
真不用。
那我回去了。
卢景航走了两步,又问了一句。
真不用啊?
这人怕是给自己背上了点儿负罪感吧。文乐把门开着没进去,对卢景航歪歪头:你想陪我干什么?
额卢景航也没想好,就待会儿,聊聊天呗。
文乐眼角弯了弯。
那来吧,咱俩找个电影看。
这个电视还挺新的,是直接上网的那种,我打开看过一次,有app,就是没会员。随便找个不用会员的电影吧。
文乐一边鼓捣着电视一边说。
我都行,你想看什么就看。卢景航说。
今天这事他确实是觉得自己有点责任,而文乐这么云淡风轻的态度更是让他心里没底,毕竟方子阳出现时文乐的神情有多动摇,他是都是看在眼里的。
有人陪着岔乎着,总比一个人呆着瞎琢磨强。或者他要想聊点什么,自己也可以陪着开解开解,卢景航这样想着。
这个吧,超级首富,喜剧片。
行。
文乐点了播放,又去倒了两杯水,拿了零食筐过来放在茶几上。
电影讲的是三个穷光蛋一夜暴富的故事,演员虽然名不见经传,演技都还不错,情节也很搞笑,两个人一人窝在沙发一角,文乐时不时地跟着剧情笑一下,和卢景航吐槽几句,倒是比卢景航预想得显得从容淡定得多。
电影差不多演了一半时,文乐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文乐嚼着薯片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低头看了一眼,嘎吱嘎吱的嚼薯片声忽然就停了下来。
卢景航扭头看到文乐的神情,大概也就猜到了这微信是谁发来的。
阳:今天不好意思,孩子闹觉,吵到你们了。
文乐看着手机屏幕上这一行字,刚才电影中还引人发笑的欢乐吵闹,就这么退为了背景音。
前一阵子文乐换过手机,和方子阳的聊天界面里除了这一行字什么都没有,一如他们这两年多的时间。
原来我一直都没有拉黑他
现在为孩子哭闹道歉,是不是刻意了点儿。
没关系。文乐回道。
阳:今天和你一起的,是男朋友?
le:不是,邻居。
阳:那你现在,是一个人?
le:嗯。
过了几分钟,方子阳的下一条微信才发来。
阳:乐乐,我对不起你。
le:这么久了,还说这些干嘛。
阳:好久了,两年五个月零十二天了,我一直在想你。
阳:我忘不了你。
阳:我想你,乐乐。
文乐猛然把手机扣在沙发上,发出一声闷响,惹得卢景航又往这边转过了头。
入眼的,是文乐下滚的喉结,和快要维持不住表情的侧脸。
文乐卢景航叫了他一声,拿过遥控器将电影暂停。
不好意思啊,那个我想自己待一会儿文乐扯扯嘴角,努力强撑着最后一层平静的外壳,你先回去行么?
行。卢景航没多废话,既然文乐需要空间,他走得也很干脆利落。
实在不好意思。文乐把卢景航送到门口。
没事儿,你有事就叫我,我就在家呆着,哪儿也不去。卢景航说完,就回自己家去了。
听见卢景航家关门的声音,文乐转回身,重新坐回沙发上。
电视定格在一个鬼畜的画面,挺搞笑的。文乐闭了闭眼,拿起遥控器按下电视开关,蜷起身体,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
云淡风轻不过是在卢景航面前勉力维持的成年人的体面,此时一个人坐在这安静的房间里,铺天盖地的委屈好像浪潮,一波又一波地向他席卷而来。
从17岁时在一起,一起拼命学习,一起考到北京,两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一年一年地相依为命,直到25岁时分开。
这八年的过往浸透了他最纯粹最浓郁的感情,哪怕他已经努力让自己将这八年放下,但面对着那一句我想你,又怎可能真的云淡风轻。
他本来,以为他们会在一起一辈子的。
他不想去怨恨方子阳的选择,毕竟分开那天,方子阳哭得比他还要惨烈。
他只是觉得委屈,无论是两年前,亦或是时过境迁后的现在。
但他分辨不出,也不愿细想这委屈是来自哪里。一切早已经没了意义,他只觉得情绪好像藤蔓一般在心房里圈圈纠缠,越缠越紧,挣脱不得,却又无法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