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目光远处跪在地上的许世杰:“而且,许世杰现在有着自己的价值和作用。我们不能因为过去的恩怨,就否定他现在的努力。何况,他是个将死之人。”
戴建业仍然难以释怀,低声嘟囔着:“可是,这样一死了之,不是太便宜许世杰了吗?他犯下的错,难道就这样一笔勾销?”“建业,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情报工作,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恩怨情仇。许世杰的过去,我们无法改变,但他的现在和未来,我们可以引导。虽然他已经没有了未来。”
前几日,他和许世杰有过一次密谈,而谈话的焦点,不可避免地落在了数年前那场震惊方家的火灾上。
那场灾难不仅夺走了方如今父母的生命,也在他心中留下了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
许世杰承那时候是鬼迷心窍了。他原本只是想通过一些非常规的手段,让方父方母感到害怕,从而自愿搬离老宅。从没想过,事情会演变成那样……
方如今紧盯着许世杰的眼睛,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虚假或逃避,但许世杰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仿佛是在真诚地忏悔。“
“我的初衷,真的不是想杀人,”许世杰再次强调,“只是单纯的恐吓,想让事情按照我的意愿发展。但那次我错了,错得离谱。”
火灾发生之后,许世杰曾经找过放火的人,那人声称只是在厨房点了一小堆火,根本不会引燃整个宅子。
至于为什么火舌会席卷整座宅院,此人也弄不清楚。
许世杰虽然跋扈,也知道事情闹大了,便去找大哥许世荣商量对策,许世荣狠狠地痛斥了他,但最后还是同意帮他善后。
许世杰不知道大哥使用了什么手段,这件事虽然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但事后却被暗中压了下来。
这一切都是许世荣在暗中操纵,许世杰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
当时,他也懒得知道这些烦心事。
自小到大,惹了麻烦,都是大哥给他善后,而他继续在外面逍遥。
后来,许世杰有别的事去找当初那位放火的手下,却得知此人已经离宁多日,便是连平日里走得近的一些同伴也不知去向。
许世杰隐约感到是大哥的手笔,但想来想去也不敢当面问询。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场火灾渐渐在人们的记忆中淡去,但许世杰心中却始终存着一个疙瘩。
每当夜深人静,火光冲天、人声嘈杂的那一夜便如梦魇般缠绕着他,让他难以安眠。
他开始怀疑,那场火或许并非偶然,而是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某日,许世杰在街头偶遇一位昔日与放火手下有所交集的家伙,出于好奇,他悄悄将此人拉到一旁,用金钱诱惑其吐露真相。
那家伙起初支吾其词,但在许世杰的威逼利诱下,终于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那个手下在放火后不久,便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带走,从此再无音讯,而这一切似乎都与许世荣有关。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许世杰心中五味杂陈,他震惊于大哥的手段之狠辣。
后来,他开始私下调查,试图寻找更多线索,但每当他接近真相一步,就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他,让他寸步难行。
许世杰也知道大哥跟日本人私下有勾连,但从不让自己插手其中。
为此,许世杰还有几分怨言,认为自己借着日本人的势力,还可以更上一层楼,也曾央求过大哥几次,但许世荣始终不松口。
许世杰敢怒不敢言。
直到前些日子见到大哥,许世杰依旧从侧面表达了他的不满,因为没有能够接触到大哥的核心“生意”,他有种被边缘化的感觉。
许世荣应该是听懂了他的话,但是没有做任何的正面回应,许世杰不敢多问。
直到大哥让他假死逃生,再到被方如今抓回来,见识了特务处的残酷手段之后,许世杰才感到,之前大哥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他。
许世荣是有苦衷的。
但是,那场蹊跷的火灾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家的宅子,地段不错,但也不是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段,当时许世杰只是记得自己在大哥面前提了一句这宅子,大哥就说那里的风水不错,是座好宅邸。
现在想起来,大哥之前对买宅置地这种事并不上心,那次和自己的对话究竟是随口一提,还是早就准备好的?
想到此,许世杰不禁后背发凉。
此刻的许世杰,很想知道母亲首饰盒中装的账本、笔记本和胶卷里到底是什么内容,但他很清楚,方如今是不会同意的。
短暂的祭拜之后,许世杰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母亲的墓地,一步三回头,他心里很清楚,下次再见母亲就不会是这种方式了。
“方长官,将来那个首饰盒能不能还给我?”
“可以!”方如今一口答应,但他很清楚,许世杰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回到住处之后,许世杰依旧被单独关押,禁止任何无关人员和他接触。
方如今并未擅自打开首饰盒中的三样东西,而是带着这些东西直接去了特务处本部面见张鑫华。
“还真让你找到了!”张鑫华笑着招呼方如今坐下,“其实,这件事我本不抱希望的,还得是如今你啊,你一出马,这死马也变成了活马。”
“其实,我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在我面前就不必自谦了。”张鑫华摆手,旋即又竖起大拇指,“谁不知道你的能力,在处座那里也是这个!”
方如今将三样东西依次呈上,张鑫华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示意方如今等下再打开,起身将门反锁,走回来这才道:“这三样东西的内容太过敏感,按理说,我也无权查看。在请示过科长甚至是处座之后,这才得到了允许。”
方如今道:“张组长,这些东西我可是没有打开看过,发现之后就马不停蹄地送过来了。”
张鑫华哈哈大笑:“规矩是规矩,但我还能不相信你吗?这三样东西,是你找到的,要说最有资格看的那个人,肯定是你。科长传达了处座的指示,这里面的内容,我们两个可以看,但是有些事是要烂到肚子里的。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这样,咱们先看账本和笔记本,随后再去暗房里冲洗胶卷,如何?”
方如今点头:“一切听张组长的安排。”